小法坐上公车,没有注意到刚刚才发送到她手机里的那则讯息。她对酥克的态度感到非常失望,害她原本对这件事有的幸福感都递减了不少。
「他从来不会这样的……」小法既生气又困惑的自言自语着。「以他的个性肯定会很白痴的提议说什麽要开香槟庆祝之类的。应该要是这样才对啊。」她真的觉得非常纳闷。「而且赵恩那麽好,他没道理会反对我跟他的撮合啊?」
公车没有照平常那样转弯,而是继续直直走,那令小法感到有些意外。她跳起来,惊慌的看向车窗外,外头没有一样景物是她熟悉的。
她赶紧按下下车铃,公车因为才刚过站而急踩煞车,小法差点就因为没抓紧而被甩到前面去。她下了车,四处张望,依旧一无所获。
一分钟过後,这个地方对她依然陌生。她镇定的从包包拿出手机,打算打给酥克。
「不行!」她在显示出手机萤幕前大喊了声。「我才不能这麽快就原谅他!」最後她决定麻烦父亲来载她一趟。
当她的手机萤幕亮了起来後,她看见一则来自酥克的新讯息,她考虑着要不要点阅。然而她还是按了下去。
当她看完酥克的讯息,觉得感动又欣喜。
「是啊……最好的朋友……」她喃喃自语着,拨出了酥克的号码。
无人接听。
小法又再试了一次,但结果依旧。
她盯着那通还没挂断的电话,考虑要不要传讯息给他,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起头,只好自认倒楣,再顺便怪罪老天捉弄人,选择搭计程车回去。但就像是被设计似的,整条大马路上连台计程车也没有。
她想起还有父亲这个选择,於是赶紧拨了电话回家里。
「你爸还没回来,他说今天晚上要加班到凌晨,最近他们老板盯得很紧,我怕你爸会吃不消。」小法一打回家里後,她的母亲就这样告诉她。
「那所以,家里只有你一个人罗?」
「啊不然咧?九点多了欸,你什麽时候要回来啊?还在你那个什麽朋友方块酥的家喔?赶快回来啦,这麽晚了一个女生走在路上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小法的母亲只要一开口话就是特别多。「啊你朋友会送你回来吗?」
「怎麽可能啊……人家是女生欸。」小法与母亲说话的时候,总是能够投入到她编造的故事之中。酥克就是方块酥、方块酥是个女生、方块酥是个漂亮女生、方块酥是个败家女、方块酥是个花心女,方块酥还是个--
「好啦,那你赶快回来,听到了没有?」
「好好好……」她才讲完,电话就马上被切断了。小法的母亲不习惯在电话里道别说掰掰,她早就习以为常。她没跟母亲说明自己现在在哪,她不想让她担心。
突然她想到自己为什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方块酥!要不是他害她心烦意乱,她怎麽可能会坐过那麽多站呢?现在她找到理由要酥克来载她了。
她再度拿出手机,传送一则讯息给酥克。
小法:因为你害我被困在陌生的街道上!快点回覆我!)
小法正准备将手机收回包包里,新讯息的声音就响起。
酥克:你在哪?)
小法:你没搞懂我第一句话的意思吗?陌生的地方!我当然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小法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者是酥克。
「你在公车站牌附近吗?告诉我是哪一站,我去载你。」酥克用下巴托着手机,拎起夹克和钥匙。他打开大门後又走回屋里去拿皮夹。
「等等,我看看喔……」小法的声音歇了,酥克只能听到一些车辆开过的声音。小法告诉酥克站名,然後酥克告诉她他必须先挂掉电话查一下路线。「嗯哼。」小法顺从的说。
酥克边走出电梯,边低头滑着智慧型手机。他找到了小法的所在地,一进到车里就马上用GPS搜寻出路线。接着他戴上耳机然後打给小法。
「我从这里赶到那里只需要十五分钟,你还等得下去吗?」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你说呢?」小法蹲在人行道上,稀少的人烟和车辆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这里很暗,而且街上都没什麽人。」她没有很坦白的告诉酥克她很害怕,但敏感的酥克却已经听出她的意思。
「你怎麽会跑到那里去呢?」酥克的脚从没放开过油门。「你在车上睡着了吗?」
「你还敢问!就是因为你刚刚那麽白目,害我心神不宁的,结果就过站了啊!」她不满的提醒他。
酥克沉默了会。「我想我那时候只是很讶异,就只是这样。」
「算了,看在你的那则讯息,我早就气消了。你快到了吗?」小法东张西望,想找出那台自己熟悉的车子。
「嗯,快了。我先挂电话,前面有临检。」小法一回覆後,酥克就将电话切断。酥克面对警察时,总是不喜欢听电话。
小法站在人行道上,盯着公车站牌看了许久。她没有找到往返的站牌,而对面行经过的公车也都不是能够通往她家的。这地方到底是哪里?
当她的视线终於离开站牌後,一辆银色轿车停在她的旁边。起先她猜测那会不会是酥克,但是这台车并不是酥克打腊的光亮、玻璃一尘不染的名车;反而小法眼前的这台车,看起来有些老旧而且没有好好保养过。
後车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小法吃惊的盯着他看。
「小法?」赵恩看见她显得惊喜又意外。「我从车窗外盯了你好久,一直不确定你是不是小法。这麽晚了你怎麽还待在这?」
「我……呃……」小法注意到驾驶座里的人,那个男人亲切又和善,对着小法伸手打了招呼,於是小法也回礼。「我坐过站了……所以就被困在这里了……」
赵恩将後座的车门打开,「我又再次成为你的救星罗,上车吧!」
「不用啦!不用麻烦了!」小法连忙挥手拒绝着。「我已经有打电话请朋友来载了!」但小法心里其实很希望能够跟赵恩坐在一起,跟他的爸爸聊聊天,博取他对自己的好感。
她真心希望她和赵恩能够在一起但是当然不能是她先提出来。
「你确定?他有跟你说他多久到吗?我和我爸那麽刚好要回家了--我们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想说可以顺便载你。」
「可是我家是在另一头欸……」小法觉得有点失望,其实她很希望赵恩说服她。
「那没关系啊,我们又不赶时间。」赵恩急忙说。
赵恩的父亲注意到儿子头一次这麽明显的想挽留一个女生,他揣测他们若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就是将要发展了。於是他为了帮助儿子,也决定说几句话。
「赶快上车吧,不然让你这麽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朋友还没有来,而我们先来了,这也算一种缘分吧?没关系,上来吧。」赵恩的父亲放下副驾驶座的窗户,很和善的也邀请了小法。
小法终究是敌不过两个人的好意,总算是上了车。原本她心想着只要自己再打个电话告知酥克一声就好了,但她却在和赵恩父子相处的轻松下忘却了这事。
∞
酥克一通过了临检後,正要重新拨给小法,但他发现他和小法的距离已经不到几百公尺,於是他乾脆作罢。
他将车子停在小法告知他的那个公车站牌前,就开始寻找小法的身影。但这里四下无人,当然连小法也找不着。
他解开安全带,直接下了车,甚至连车门都没有关。他小跑步的四处绕了一下,然後又回到车子前。
酥克开始紧张了,他拨出小法的电话。电话转到语音信箱。於是他很快的又传了讯息给小法。
酥克:我到了,没看到你。你在哪?)
酥克继续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但小法的讯息始终没传来。他又再拨了四、五通电话给小法,但全部都是语音信箱。他开始来回踱步,要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会有事的。」酥克反覆的告诉自己。「我们几分钟前才通过电话的。」但他已经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如果发生了什麽事,都要怪他挂上了那通该死的电话。
他又拨了电话给小法,但情况依旧。於是他又试着传了讯息。
酥克:你到底跑哪去了?)
酥克:不要开我玩笑!)
酥克:我真的很担心……)
驾驶座敞开的门使冷气往外流泄。酥克快步冲上车,连安全带也没系上就把车子掉头,然後驰骋向前。他得先到小法家一趟,他有义务要告知小法的家人这件事。但是……
「她不可能不见的……」酥克急得快发疯了。小法不可能没给他打个电话就消失不见。「我一天要犯下多少次错误?」他怨怼的捶着方向盘。
当车子抵达小法家的巷子口,他就看到停在小法家楼下的那辆银色轿车。
他打开车门後,再度想拨电话给小法,他几乎是用冲的想冲到小法家,把小法失踪的事情告诉她的父母。结果银色轿车的後车门打了开来,小法和赵恩下了车。
酥克登时停下脚步,他挂掉还未拨通的电话。
「今天,谢谢了!」小法笑容满面的对赵恩说。
「别客气,能遇到你我觉得很高兴。对了!」赵恩把身子缩进车里,他拿着小法的包包又探出头来。「别忘了这个!」他把包包拿给小法。
「啊,我差点忘了!」小法不好意思的说。「那,你们赶紧回去吧。」小法转头对着车里的男人微笑着。「叔叔,谢谢你载我回来!路上小心!」她体贴的说。赵恩的父亲也微笑着和她道别。
「那我们先走罗,明天学校见。」赵恩坐进车子里。小法和他们挥手道别後,先站在原地傻笑了一阵,接着她才想起了酥克。
「啊!死定了!」她掏出手机,看到了几通未接电话和讯息。她马上拨了电话给酥克。
站在不远处角落的酥克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接起电话。
酥克没有说话,他想让小法先开口。
「喂?方块酥,我真的很抱歉……我--」
「抱歉?抱歉什麽?」他装出震惊。「我才该感到抱歉。我刚赶到了,在车上看你不在那,就直接回家去了。我想说反正你是打不死的小强,所以晚上放你一个人在街上应该没差吧?」他面无表情的发出笑声。
「齁,你真的很冷血欸。这样还叫朋友喔?亏你简讯还打得那麽感人,结果连找都没找一下。还好赵恩刚好经过送我回家,不然我肯定都等不到你了。」小法说。
酥克撇开头,不再看着小法。他疲惫的靠在墙上。「是啊。」
「所以说,赵恩真的很不错,对吧?而且他爸超亲切的欸!希望我刚刚有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小法痴痴的说。
「对啊,他真的很不错。」酥克又转头看了小法一眼。「我要先挂了,累了。」他装出打呵欠的声音。
「去吧、去吧!这个没良心的……晚安。」小法转过身也走进公寓里。
「晚安。」酥克挂上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觉得心里酸酸的。他坐进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
他看着远方许久,突然间他明白这种感觉「可能」是怎麽回事了。
「不行……千万不行。」他警惕自己。「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