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檀香木
「过两天我会进城。」泠风递给我一杯茶，缓缓的坐上我的躺椅边，我看着他，那墨色的瞳眸依然平静无波。
「那我也……」话还未完，他便打断了我的下文。
「着了风寒就别胡闹。」他淡道，将指尖按上我手腕处的脉搏，望着他修长的手指，我抿唇一笑。对於那晚的事，我和泠风有默契的都没再提起，尽管他没有说出任何的歉语和解释，但从他对我的悉心照顾便可了解他那无声的关心。
「何时回来？」
泠风收回放在我腕上的手，替我披了件薄被，缓道：「也许月末回来。」闻言，我闷声说：「既然你不让我跟，那麽就早些动身，别在这瞎耗。」
「嗯……」他轻哼，但薄薄的唇却抿成了一条柔和的线条，深邃的眸彷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侧过脸，想掩饰住某些连自己都不解的情绪。
「我会尽快。」他说的简单，但我却从中收到了那种他特有的贴心。
翌日，就如同我当时郁闷时对他说的话，泠风天未亮便背了简单的行囊动身。当我清醒，只见木桌上压着一张纸，上头是泠风工整的字迹，我勾唇，将纸放回案上，信的内容只有两个字──安心。
没有泠风的日子，其实并无太大的改变，唯一少了的便是他坐在那儿的水色身影和不时递来的茶。
我懒懒的倒在躺椅上，望着外头不怎麽晴朗的天空，我用力的打了个呵欠，吸气的同时，胸腔感到一股闷痛，想必是前些天咳过头的关系。
泠风离家也过了好些天了，而我因为无聊，便到树林拾了块檀香木随意的开始雕刻。对於雕刻，我并不擅长，所以手指多出了深浅不一的割伤，最终，我将木头削成一颗圆润的小珠，并在上头穿了个洞用细绳穿过，把它小心的放入小囊袋里，这珠链，我并不是为了谁而做，但每回雕木的同时，脑海总会浮现兰儿美丽的脸，在稀薄的记忆中，兰儿总喜欢折些檀香木的枝放在房里，让整房染着舒心的木香。
说到底，我也许内心的最底层是想将这木珠链送给兰儿吧。
一日，我特地起了个大早，走往树林的深处，天还未亮，林子里便充满了虫鸣鸟叫。我漫无目的的晃悠，竟走到一处荒凉之地，四周寂静的过分，石面上布满的青苔显示此处鲜少人走踏。
再向前迈了几步，碰到了一石壁，我仰头，望着几乎看不清的崖顶，一个不留神，脚下采断了一支枯木，脆响的声音回荡在空林中。
我弯腰拾起那枝断木，是檀香木。再仔细看去，崖底散落着一枝一截的檀香木枝，有些上头竟绑着丝带，我蹲低身，解开那淡紫色的丝带，指尖拂过那柔软的触感，唇边不禁浮起浅浅的苦笑。
「傻瓜……」我将丝带凑近鼻尖，试图从中获取那几乎没有的香味，在轻飘的紫色中，我彷佛有瞧见了那带着微笑的倾世容颜。
我将发丝用丝带束起，往回走时，我又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那满地的檀香木枝，自嘲的轻笑出声。
可笑啊……
尽管崖底散落着一地的檀香木
尽管上头系着紫色丝带
又能代表些什麽或确定些什麽呢？
靠着这些……
难道便可认定是……兰儿吗？
呵…愚蠢至极。
「兰儿，怎麽哭了？」我心疼的望着他的泪颜，用指尖拭去泪珠。
但他始终低垂着头，紧咬着唇，身躯像是承受着什麽巨大的恐惧般颤抖。
我将他拥入怀中，但还未感受到他的温度，胸前便传来一阵痛，紧接着是一片的灼热感，我倒抽一口气，惊诧的瞪着没入胸口的匕首。
我不解的看着兰儿的脸，而他只是别过头，不愿接下我询问的目光，我的手心按着伤处，但血仍然不停的自我的指间流出。
在馍糊的视线中，听见了兰儿轻柔却遥远的声音。
「玄凛，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恨你，但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说着，他的眼角，又滑落一滴泪。
我喘了一口气，在断绝意识的最後一刻，一股淡雅的香气在我的鼻前散开，唇上收到的是兰儿的吻。
那淡淡的檀香木香，是专属於他的味道，也是我最牵系的的味道。
可是……兰儿，到头来，我还是不了解，你恨我的原因……
「唔……」此刻的我头痛欲裂，这个梦境，从我至树林中回来已作了第三次，每每清醒，迎接我的都是永无止尽的椎心痛楚。
在梦中，情绪的波动比清醒时更要强烈了好几倍，在兰儿杀我的那当口，他眼中的恨意是如此真实的贯穿我，心中的痛，更证明我对他的无法忘怀，也更证明，他在我心里占了多大的位。
那我在兰儿的心中呢？
我不知道，但此时，我真的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