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你武器!」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
这是黑魔王此生听到的最後一句话,莫名的他可以感觉出这年轻声音里的刻骨仇恨,而在红光的照耀下突然转弯的那抹绿光被衬的如此耀眼夺目,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道绿光怎麽会转弯,便什麽也来不及再想了。
黑魔王身不由己的向上飞起,明明周遭虽然变成灰色的而他变透明的身旁却什麽都没有,但他就觉得自己被急速的簇拥向前来到一个敞开的、用黑铁浇铸的大门前。只见周围还有几个拼命挣扎却被吸入门里的灵魂,也有自己大步迈向门前坦然进入的灵魂,黑魔王感到了其中有些灵魂似乎令他有点熟悉,只是还不等他细看出究竟,他却发现那门乍然阖上,显然不欢迎他的到来。
「哼。」黑魔王被这扇门气的火冒三丈,要不是那股力量扯着他前来这里,难道他会想来?还不等黑魔王做出反应,突然一股还没有一个金飞贼大的影子向他扑了过来,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在第一道影子扑过来时黑魔王便发觉他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但让他欣喜莫名的是那影子似乎加强了他自身的力量,因此黑魔王在第二道影子扑过来时也没多做防备。
但黑魔王在第二道影子扑来前还是感觉到了异样──这块影子可比之前的还来的要大多了,跟他本身几乎不相上下。很快黑魔王便感到一阵疼痛,这疼痛不同於之前制作魂器、撕裂灵魂的痛,那时他好歹有了准备,而且等他越来越疯狂後反而更能忍的着那痛了。
这痛是像突然有个东西钻进灵魂里,偏偏灵魂本来就这麽大,现在却是活生生的被撑大一倍,偏偏那东西还不安份的在里面左冲右突。紧接着又是一道、再是一道影子扑来,黑魔王被痛的简直想痛嚎出声,偏偏他现在没有嘴巴,处於灵魂状态下的他根本无从宣泄他遭受到的苦痛。
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魔法界如今是满目疮痍,但所有人都来不及头痛接下来该怎麽将魔法界复原,只顾着欢庆「那个人」的离开,还有少数执着的追捕着剩下的食死徒。也幸好黑魔王现在毫无余力去关注魔法界,不然肯定会被气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在魔法界终於结束那阵过於短暂的欢庆,并度过随之而来的那异常痛苦又漫长,却不得不经历的战争阵痛期之後吧。那在黑魔王灵魂中肆虐的痛终於平息下来,而黑魔王简直不敢去回忆自己是怎麽撑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执意要保持那一丝的清明,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麽要这样做。
黑魔王就这样待在大门前,默默看着各式各样的灵魂穿入那座仍旧对他紧闭着的大门。他认出那些灵魂大多数属於他最不屑的麻瓜们,偶尔也有一些让他感到熟悉或厌恶的灵魂到来。可是那些麻瓜灵魂们感受不到他厌恶的注视,那些属於巫师们的灵魂也看不见他,他们自顾自的表现着面对死亡的真实情绪,有些很麻木,有些畏惧,少数几个坦然而平静,坚定前行;却也有些像他一样茫然徘徊在大门前。黑魔王笃定这些茫然徘徊着的灵魂是看得见彼此的,可是却看不见他。他们有些最终默默消失,有些却在碰到後来的灵魂时像是恢复了记忆,或者是与後来者一起进入大门,或者宁愿扑到他们身上纠缠撕打直到一起消散。
黑魔王注视着这些灵魂,从最初看到麻瓜时还会感到不屑,到最终他终於变得平静,也不再为自己受到的忽视感到愤怒。他看清在死亡面前,所有身份都变得不再重要,包括他所曾经重视的那一切——即使那些灵魂有些还是会留恋世间、有些却大步踏入门里,表现的像是认为死亡不过是场伟大冒险,但似乎连这些也不再重要。因为不论这些灵魂对死亡的态度是什麽,他们都总得进入那扇门;而至於那些试图反抗的则没有一个成功。
他有时对那紧闭的大门後到底什麽也感到好奇,但黑魔王发现自己始终不能越过那扇门,他甚至不能离开他所在的位置。就这样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黑魔王发现自己竟然平静下来,这可是自从他分离魂片後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滋味,然而他却没办法感觉到新奇。伴随这份平静而来的是淹没了一切的疲惫,但黑魔王并没有恐惧,在最後一阵莫不可抗的疲意袭来时,他想的是不论在这之後他是终於能进入那扇门,又或就此消逝都没关系了。
若这便是进入那扇门之後的感觉,那麽自己倒没有必要对死亡那麽抗拒——虽然这同样也称不上是什麽伟大冒险。黑魔王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沉浮,他能感知到的只有黑暗,但奇怪的是他却不感觉到害怕,还是一样的平静。
只是黑魔王紧接着便想起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是在他即将出生的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的他待在梅洛普的肚子里却并不感觉到温暖,那是一个窄小逼仄的空间,他甚至能感觉到梅洛普按压着自己腹部的手是如此冰凉。紧接着梅洛普便倒在地上,那阵不舒适的反弹力道隔着本就没有多少的羊水波及到他,让他惶恐又不安的挣扎起来。他知道梅洛普已经离开了,而接下来很快就要轮到他……
黑魔王突然觉得讽刺,他想在这世上一出生便遭遇到死亡威胁的婴孩不会只他一个,但能如此深刻的将所有记忆记住、并在其中感觉到母体是如何一点一滴的失去生命的婴儿,恐怕也只有他了。他怎麽可能不怕死?死亡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後第一个获得的记忆,让人感觉如此无力,而这或许也是为什麽他之後会这麽热衷给人带来死亡──唯有在别人死去时,他才能感觉自己活着。
他边想边惊慌了起来,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早在第一次制作魂器的时候,便将所有有关麻瓜界到他十六岁时的记忆封印在日记本里了。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觉得自己做的很对,肮脏的麻瓜界记忆就该与肮脏的麻瓜日记本待在一起。而至於他随即制作出来的第二个,那个用冈特的黑宝石戒指制作的魂器,里面自然是放了他与舅舅见面、以及杀了瑞斗一家子的记忆。
但这些记忆怎麽会突然被他想起?自从这些记忆被他分离出去之後,若不是他刻意是从来不会自己冒出的——不!又或者他该奇怪的是,什麽时候起他竟然又开始能感受到除了平静之外的情绪了?
黑魔王现在没有身体,自然不能被自己的发现惊出一身冷汗,他只是感到一阵深入灵魂的寒意,然後专注地等着看还有什麽能发生在他身上。他还是无法检查自己的身体,但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思想澄澈了许多。或许他仍然是执着的、阴暗的,对死亡有了更多疑惑,不过在这样的经历之後,至少他分清了自己之後该执着什麽。
「我想你已经发觉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一个沉厚声音响了起来:「我不知道现在的魔法界已经过了多少年,但既然这个魔法阵还能被你启动,那麽至少是符合了以下的两个条件:一,霍格华兹这所学校在你们那时候还是存在。二,你是斯莱特林家族最後仅存的一个後裔。」
那个声音里所含的些微笑意在讲到这里时倏然不见:「可别以为『最後的後裔』这句话是个称赞,因为要不是有这个魔法阵的存在,斯莱特林家族就要因你而消失在历史中了!」
「当然,我本来其实也不是那麽在乎这一点的。我为我的後人留下了足够多的知识、力量与财富。若是我的後人还能无能到把自己给玩完,那麽在本来就是优胜劣汰的历史中,斯莱特林的消逝也是理所当然。」那个声音说。
要不是因为没有身体,黑魔王在推断出那个声音可能是属於谁的时候简直要跳起来了,但听了萨拉扎.斯莱特林的一通训之後,他心里的震惊却变成了不以为然。
——是呀,也许你是留了一大堆东西给你的子孙没错,黑魔王想,但是那全都被你的子孙给败光了!要是你知道了你最後的後裔们活成了什麽样,恐怕会气到想自己动手杀人吧?更何况我几乎没拿到你传下来的东西!
黑魔王自己一个人想的热火朝天,那个声音却话音一转:「不过我们斯莱特林家族,在祖先决定将这个姓氏传下来时,那深入骨髓的执拗便也代代一传下来了,这也是我为什麽会制作这个魔法阵的原因。」
「若我的後裔是在霍格华兹消亡後才灭亡的,那我自然没什麽异议。但既然霍格华兹还存在,那我的後裔便需得在这世上存在,好替我看看霍格华兹最後到底传承成了什麽模样,最後到底是我对了,还是我那群朋友对了!」那个声音高昂起来:「麻瓜是不可小觑的,是需要防范的,因为总有一天魔法界的生存空间会因而被压缩!我留下的巴希利克便是最後一道防线,至於你——」
「我是斯莱特林,所以我能理解。就如同我的执念是守护霍格华兹,保护魔法界一样,你,同样也会有属於你的执着。因此我不会要求你去为我的执着付出,只会要你自己做出选择:要不然就回到你的世界,做为回报你需要留下後代,替我注视霍格华兹的起伏;或者你乾脆现在就进入那扇大门。」
黑魔王被那声音震的回不过神,他没想到自家老祖先是这麽想的。如果萨拉札.斯莱特林从没想过要净化血统,那是谁误导了所有人?
但那声音可不管黑魔王是否惊讶,只是继续说了下去:「直接走入那扇门的确是最轻松的选择,那里也有一片天地等你去探索,而我将给你的机会,却带着条件。第一个条件在你回到现世後自然会知晓,因为要从亡者的世界转回,总需付出代价;第二,在你过完这次新生,回到这扇门前时,你必须保证在世上至少还有一位斯莱特林的血脉,等着见证霍格华兹最终的结果;第三,你不可以有任何伤害霍格华兹的行为,也不能以任何形式,诱导其他人产生这种想法或行为。不然等待你的将是比刚才更剧烈的疼痛,而且刑期将是无期!」
「我的後裔啊,你可别觉得这条件苛刻。要知道我流传给你们的东西里,最珍贵的不是那力量也不是财富,甚至也不是那丰富的知识──知识,甚至力量都可以学习,就算再笨的人只要肯付出努力一样也可以。我遗传给你的最重要的那个东西,就是血脉本身。诚然,我亲眼看见过,浪费自己优秀血脉与生命的人并不少;但你,至少不会再犯一次这种错误,或者我该说,会将这优势发挥的更好了吧?」
那声音渐渐模糊起来,其中的笑意却是越发清楚了:「你也别怪我任性执拗,毕竟,你自己也继承了这个血脉,也是这个性子不是吗?可别忘了我们的契约啊……」
黑魔王在心中大骂着萨拉扎的不负责任──他无法拒绝回到现世的诱惑,但斯莱特林却狡猾的隐瞒了他到底得赴出什麽代价。可是在他做出选择之後,一股他抵抗不住的吸力却立刻出现,使他在突来的剧烈震动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