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丑媳妇见公婆（上）
找个风和日丽，黄道吉日的时辰，我跟着拓麻来到他家祖宅。
「拓麻……你妈妈看到我应该不会想掐死我吧？」
据我所知，拓麻是家中独子。独子就有传宗接代的压力，扛起家中一切的责任，正式交往後我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生孩子，怕教不好，也怕我的特殊基因遇上了吸血鬼因子，会诞生出怎麽样的怪物。
我不想结婚，对我来说婚姻只是一张纸，有没有都无所谓。
若是用婚姻束缚着我们，万一今天我出了意外，或是吸血鬼再次政变，我不清楚身为贵族中最高阶级的一条家会不会被推翻，我能逃过一截，但是拓麻不行，他出生在这里，背负这姓氏，注定要为「一条家」负起责任。
这时候才意味到我和一位不得了的吸血鬼在交往，心想就和爹爹和娘亲一样，不平凡的身份种族，在困境中将我抚育长大。
「小爱怎麽会这样想呢？没事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拓麻搂着我，总是用他的温柔来安慰我的不安。
他常说我总是多愁善感，尽可能说些不会发生的事，其实我明白拓麻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现在的局面或许稳定不少，但是人类对於吸血鬼的偏见与歧视仍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不论今天我是吸血鬼还是人类，像这种场合要与对方家长见面，身为伴侣角色的我体内那颗娇小的心脏，不断地噗通噗通紧张的跳着，希望真如拓麻所说，他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
「少爷，您回来了。」大门一敞开，两排排排站的女佣即管家正恭迎我们的到来。
宛如在电视剧上才看得到的画面，如今就在我眼前上演，拓麻笑盈盈的回应，拉着我向大家介绍我的来历。
「少夫人好——」整齐划一的口号，顿时让我愣在原地。
「什麽少夫人……我还没嫁给你欸。」
这声少夫人真让我受宠若惊，我们还在互相认识的阶段，这称号也来得太快了吧。
拓麻倒是笑着说：「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少夫人。」
「我觉得你把我叫老了。」一旦冠上夫人这两个字，我就会联想到老妈在和其他太太寒暄的模样。
池内夫人、池内太太，今天的洋葱很漂亮、鱼很新鲜，买个苹果回家吧。然後就是撑着阳伞拖着菜篮回家，这种生活来得太快我会消耗不良。
「走吧，母亲大人已经在等我们了。」拓麻牵起我的手，往屋内走进。
其实拓麻陪在我身边，心情缓和了不少，但是我以为我们会在普通的地方接见拓麻母亲，不过我想错了，我们在和室面前停了下来，女仆分别将我俩带开，我惊恐的害怕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作掉，拓麻抚着我的头说：「待会儿见。」
一被女仆推进华丽的更衣室内，在我还在赞叹一条家财力雄厚的同时，两位女仆动作俐落的将我身上衣服给拔光，吓得我尖叫连连後，又坠入温水池中。
「姑娘行行好啊，我不好吃……」我害怕的看着拉着我手指修指甲的女仆，真心他们也像蓝堂学长会诱拐我啊！
「少夫人真爱说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接见夫人是要沐浴更衣的。」另一位女仆倒拿了几叠布料，将它放置在台上後，拉起我准备更衣。
「为什麽呀……」如果是平常我大概直接说有洁癖的话语，但是对方是拓麻妈妈，要是不礼貌被退件，我应该会被老妈剥皮。
「夫人是花道掌门人，不喜风尘仆仆的人踏入她的教室。」那女仆说得煞有其事，我倒开始担心起来。
像我这种没有慧根的人，根本看不懂花道的艺术之美，唯一能说出来也只有……好漂亮。
且在我担心如何应对一条母亲时，身上已经换好美丽的浴衣，也许我看起来年纪小，水蓝色的底配上悠游的金鱼，腰间上别了一朵白菊花，短发也在他们的巧手下，接了一层假发，替我梳上美丽的发髻。
「梳妆完毕。少爷与夫人已在外等候。」两位替我拉开门，先是看见拓麻老神在在的向我伸出手，他依然是千年不变的那句：「很适合你哦，小爱。」
我傻愣傻愣的点着头，却差点忘了自己的鼻血快要流出来的事情，经常被自己的男朋友搞得脸红心跳，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英姿挺拔、气宇轩昂，脱俗的美？中文不太好，总之很帅很帅就是了。
握住他的手我还是有点不安，两旁原本着女仆装的佣人，全换上传统日式浴衣，我还以为是穿越时空。
「夫人，少爷和少夫人已在外等候。」前排挡门的侍女这样子说。
我就说我还没嫁人……少夫人听起来真的很老。
「请进。」
时代剧都是这样演的，背景是古色古香的日式和室，左侧敞开的走廊外头造景一览无遗，榻榻米上跪坐着端庄贤淑的美妇人，潺潺水声、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的……才怪。
我跪坐在软垫上有多久了，十分钟？半小时？我不明白，只知道脚底发麻的程度是只要有人轻轻一推，我就像失去重心的娃娃，轻而易举的倒在榻榻米上头。
想要驼背放松，又看到拓麻直挺挺的注视前方，想偷懒都不行。
一条母亲一手拿着桔梗，一手拿着剪子，将多余的绿叶减去，优雅的将桔梗置入花盆中。
我要是有学问点就能欣赏这艺术之美，可惜我从小到大除了应付师长的课业外，学得都是垃圾话，以至於有看没有懂，只是放空的瞪着那盆花。
「小爱。」
「是！」
闪神之余，我还是听见那温柔敦厚的嗓音，才唤回我那神游的灵魂。
「跟你借朵发髻上的花。」一条母亲温柔的望着我，碧绿色的瞳孔让我和拓麻的双眼重叠，原来那温柔似水的眼眸是遗传自母亲的优雅。
「嗯、嗯，好。」我糊里糊涂直接用手摘取那朵花，但是没有镜子的帮忙，我只是将女仆的心意糟蹋成鸟窝。
「我帮你。」见我越用越糟，拓麻捉住我的手，轻轻的替我拿下这朵白色的小雏菊。
这平常不过的场面我是习以为常，如今现在在我面前的是男朋友的妈妈，叫我不害躁才怪。
我害羞的低着头，只因为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一旁的侍女接过我头上那朵花，将它递给一条母亲，多了一抹白这盆花多了画龙点睛的效果，满意的将这盆花交给其他人，一条母亲这时才正式的向我问好。
「你那蜂蜜色的眼睛和灯里真的是一模一样，尤其是在发呆的时候。」
「啊……抱歉。」
还以为人家根本没发现我在发呆，没想到吸血鬼的洞察力比我想像中还厉害，或许年纪愈大能力愈强也说不定。
「真是太好了，拓麻能和灯里的孩子在一起……你母亲还好吗？」
虽然不明白拓麻妈妈和我老妈之间有什麽关系，不过只要不说出连续剧上狗血台词，我都无所谓，有拓麻在什麽事都交给他准没错。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这回答的确不像我，但是对方是有涵养的人，如果我说那个疯女人昨天还跟着我疯老爸在上演罗密欧与茱丽叶，在那里爱的死去活来的浮夸表演，我应该会让「池内」这两个字蒙羞。
「这样啊……拓麻，找个时间去拜访人家父母吧，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才能让你遇见这样好的人。」
「是的，母亲大人。」扬起温柔的微笑，拓麻望着我像是等待我的回应。
「嗯……好……」其实我害怕一回到家，白痴夫妻又会乱来了，不怕丢脸只怕会吓死人。
况且，我认为一条母亲把我想的太完美，这句话应该是我要对她说才对，如果没有他们的爱与教养，有怎麽会有如此完美的一条拓麻？
而我这个人人能取代的角色，若不是老妈的名声让我沾光，今天在这的或许就是别的吸血鬼望族。
「小爱，怎麽了吗？脸色有些苍白。」一条母亲略显担忧的问着。
「嗯？不舒服吗？」拓麻用手贴在我的额头。
「没什麽……」我摇头，「只是觉得夫人把我想得太好了……是拓麻不嫌弃才收留我，呵呵……」
我傻笑带过我的忧愁，说到底我是人类仍是不争的事实，我没办法体会当拓麻的獠牙刺进的我肌肤中，吸取我身上血液带来的满足：我只能去感受拓麻对我的爱与照顾，抽象的东西永远比不上实质的体会。
「真是的，小爱你又在说丧气话了。」拓麻伸手抚抚我的背，「母亲大人，不论是人类来是吸血鬼，作为一位女性总是有些多愁善感，小爱的话您就别放心上了。」
「这不是很好吗。」
闻言，我睁大双眼，果然前面说得话都是看在老妈的面子上，现在要说的才是重点。
「知道自己的不足，才会想更努力的让自己变好，为的就是希望能跟上对方的脚步……」一条母亲眯起眼微笑，「那年知道灯里选择和自己对立的猎人成为下辈子的伴侣，她也是这样告诉我，你愈来愈像你母亲了……」
这话听得有些感动，但不能否认我与老妈相似的程度，我可以长得和她八分象，因为血缘的因素，可是行为上我真希望与她八竿子打不着，我绝对不会上演那无聊又白痴戏码的。
「夫人，政府的官僚已等候多时，希望您能露脸接见。」拉门外传来侍女的传话。
对呀！身为花道掌门人，肯定是国宝级的人物，会与政府有管连也是正常不过了。
「日子这样多，偏偏挑在儿媳妇拜访的时间……」
尽管是小声咕哝，我还是听见了一条母亲的抱怨，这下可好……该不会下次在见到人家妈妈就是准备喊她婆婆的时候了吧？
「我随後到，在让他们继续等待。」温柔略显威严的对着侍女下令，随即又笑脸盈盈的对着我们道：「难得回家一趟，就住个几天吧……拓麻，你父亲也该回来了。」
「我知道了，母亲大人。」
「小爱，就当作是自己家，好好休息几天。」语毕，一条母亲起身，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优雅，在离去时还飘着一股花清香，传统的大和抚子就是像一条母亲温柔婉约。
在一条母亲离去後，拓麻像是泄气的皮球，松懈下来的心情，让他露出无奈的笑：「终於松口气了……」
我则挪动屁股，才发现只要轻轻一动，腿就麻到不能自己，只是不用挺胸的望着前方，果然是家教甚严的吸血鬼家庭。
「走吧，我带小爱去四处参观。」
温柔的向我伸出手，以往我只要搭上去，两个人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动，可是现在……
唉唷——
拓麻只是用着平常力气拉起我，我却因为脚麻的关系，起来没多久人就失去重心跌入拓麻的怀中。
「小爱你还好吗？」拓麻撑着我的身体问着。
「我脚麻掉了，暂时不能走路。」我红着脸望着拓麻。
真是没矜持，明明这张脸看了好多次了，还是会在某个时间某种场合，情不自禁的脸颊发烫。
「那……我们到走廊上休息吧。」语毕，他将我打横抱起，坐在长廊上望着一片造景。
尽管见过了拓麻的母亲，心中的大石可以放下，但是我总认为有些事还在我的脑中盘旋，早在黑主学院里就知道纯血种的地位崇高，受其他吸血鬼景仰，那麽……我那位被赶出家门的老妈也是吗？
方才听对方的语气好似认识老妈许久，对於我这个平凡的身份是相当尊重，我知道老妈功不可没，但……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老妈被赶出去的理由。
「拓麻，你知道我妈被赶出家门的原因吗？」就算我知道她是吸血鬼，也在那段养伤的日子知道她是被赶出来才遇到老爸，可是我从来没问过原因，老妈也从来没提起。
「嗯……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拓麻挠挠头，对於我主动提起吸血鬼的事情感到讶异。
「你不是很喜欢纯血种吗？」我调侃。
『被纯血种迷惑的人——一条拓麻。』
「小爱好过分哦，我们说好不提这些的……」拓麻瘪着嘴，泪眼汪汪一副委屈看着我。
好吧，我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可以亏他，虽然有一半他的心智是被控制，但是当她死在他面前时，那个表情是发自内心的。
「好啦，对不起。」我牵着他的手。
「我自从知道妈妈是吸血鬼後，以前会在她身上撒娇、死黏着她，现在我能在同个空间相处就很好了。我都骗自己我是长大了才戒掉这些习惯，其实我自己很清楚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她是吸血鬼的事实。她养育我、教养我，把我拉拔长大，我很感谢她……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也是吸血鬼那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麽多事了呢？」
「小爱……」
「没关系，不知道就算了。也许某天我想通了，就会去问了。」我对拓麻微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虽然时间还早，可是我困了。」
就算长期日夜颠倒，我还是会因为某些原因一过凌晨1、2点眼睛就会不自觉阖上，通常我都会挨在拓麻的腿上小寝，但是现在大概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
一贯的温柔抱起我，拓麻直接将我带到他的房间，细心的替我换下身上厚重的浴衣，穿上乾净又舒适的长衫，我就像个小婴儿任他摆布，最後拓麻躺在我身旁，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我拽着他的手，像个小猫蹭着他，咕哝一声後闭眼休息。
「晚安，我的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