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说完那句「你是说你妈?」之後,王宇彻轻轻点一下头,随後微微张开嘴,但很快地又合起。
我想他原本是想说些什麽的,但最後选择了沈默,与我刚才听到他提起那个女人时一样的选择。
「原来这里有很多你跟你妈的回忆啊..」我望着外头那一大片海说。
他很快的吐出这句,「倒不完全是。」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这次倒是自己接着说下去了。
「我妈只带我来过几次而已,之後都是跟着我哥过来的。」王宇彻的眼神里氤氲着无法让人轻易透析的沉重。
「那...这里肯定有很多宇诚哥的回忆吧?」听他提起宇诚哥,我不免感到有些悲伤。
王宇彻微微点头,淡淡的说,「嗯...有很多...」
「难怪你刚刚会说这里对你来说很重要了。」我凝望着眼前王宇彻的孤傲侧脸,语气柔和地说。
过几秒,他突然转向我,当视线与他对上的那一秒,他原先悲伤的眼眸渐渐的露出一丝温柔,而我却因为这样小小的转变感到胸口躁动,慌张地赶紧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紧张的开口问,「那、那你们一定经常来吧?你...你跟宇诚哥为什麽会这麽喜欢这里呢?是...是因为...太多回忆吗?还是一开始就喜欢上这里呢?」
王宇彻温柔ㄧ笑後,缓缓的开口,「你想听吗?」他的语气很轻很轻,又很温柔。
我望着他频频点头,「当然想听啊!」但下一秒便如梦初醒般马上再补上一句:「啊,当然前提是...如果...如果你想说的话啦...」
语毕,她便垂下头不再出声。
杨语曦有些着急自己说错话,尴尬的将食指互相绕着圈喃喃自语,似乎在责怪自己的不小心。
而看着这样举动的她,王宇彻却只觉得十分可爱,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开心地笑了起来。
过一会,王宇彻一瞬便收起原先的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後,他便开始慢慢开口向我诉说那个故事,那个属於他的故事。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4岁,是我妈带着我跟我哥一起来的。那一天她说的每句话都刻在我的心上。她告诉我们,这里是那个男人为她建的秘密基地,而那个男人则是我爸...他告诉我妈...『只有最重要的人才能看见这里的美景,你则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这里是我妈最喜欢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听了很多关於那个人的事。奇怪的是,我妈只有在这才会提起他,在家她几乎不提。她说那是因为这里是她思念他的地方,也是她想念爱情的地方。她这一辈子直至死,她都这里当成宝贝,深深的..深深的爱着...那个男人。」王宇彻压抑情绪,尽可能语气平淡的叙述他母亲的爱情。
听到这里,我开始为王妈妈的痴心感动,但这份感动并不持久就是了。很快这份感动就被其他情绪给盖过。
接着我为这个故事疑惑的地方开口询问,「你妈为什麽这麽思念你爸呢?她一定很爱他吧...」
他摆出无奈的眼神,然後嘲讽的低笑一声,继续接着说,「呵呵...讽刺的就在这,我妈大概真的很爱他吧!但那个男人呢?从我有记忆以来,这里或是家里,从没看过他来过,甚至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从没见过他。很可笑吧?我连自己的爸爸长什麽样子的不知道...或许...或许我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爸爸...」
当王宇彻讲完最後两句话,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充满了怨恨,反倒是...悲伤,满满、满满的悲伤,轻易地盖过了原有的埋怨与愤恨。
「不过倒也无所谓就是了,就算少了那个男人,我不也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了?这种人,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反而更称我心如我意。」王宇彻的眼眸布上一层迷雾,那层迷雾盖过他一直以来让我看见的温柔,却盖不掉此时此刻的悲伤与逞强。
当我看到此刻倍显孤伤与悲寂的王宇彻时,我的眼泪像是煞不住似的,不受控制的一颗接着一颗沿着脸庞的弧线落下。
话题停止後,王宇彻尚未听到杨语睎的回应,便疑惑地转头看向她,下一秒他的眼眸中映满女孩哭得丑花花的那张脸,着实将他吓得不知所措。
王宇彻紧张的询问,「语曦..你...你怎麽哭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难...难过过...我...不...不...喜...欢看...到你...露出…这副表情…」我一边啜泣一边回答,语句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我ㄧ开始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听得懂我在说什麽。
听完我说得不清不楚的发言後,王宇彻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开口温柔的说,「傻瓜,你哭什麽,我早就已经不难过了。」
「可...可是...呜...我...」我止不住眼里的泪,就连哽咽都无法停下来。
王宇彻慢慢地把我的脸转向他,让我的眼睛能够直接看着他的脸,接着伸手将我脸上的泪滴一一抹去,不停的安抚着仍在哭泣的我。
我发现,他的手在夜里被风吹着却仍很温暖,帮我抹去眼泪的那个动作…令人很是着迷,似乎更是深深地刻在我的内心某处。
而王宇彻只是不停地重复相同的话,「好了,傻瓜,别哭了,好吗?乖,别哭了好不好?语曦...别哭了,好吗」此刻的他显得很是慌张,当然实际上也是如此。
毕竟他最怕女生哭了,更何况眼前哭成泪人儿的女孩,还是他最在意的那个。
「不然...我跟你说我哥带我来这发生的事,还是你想知道什麽,我全都告诉你...不然你要我做什麽,我也通通都无条件答应...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哭了,好吗?嗯?」王宇彻微微一笑,伸出的那双手正温柔得抚摸我哭花的脸,像是哄小孩子般哄着我。
见他这样,我赶紧点点头不再让他为难,试着努力将啜泣停止。
我吸一吸红起的鼻子,断断续续地说,「好…我…我想听…你…跟宇诚哥的…的事。」
见杨语曦渐渐停止哭泣声,王宇彻放心地抬起嘴角一笑,随後才安心地继续说故事。
「我跟我哥来过几次以後,我们真的是每个寒假、暑假都会到这里来。刚开始时甚是夸张,三天两头往这跑,开心也来,难过也来,没什麽事也会想来这里,就像是一种上瘾的习惯,最後这里已经完全变成我们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提起王宇诚,王宇彻的语气有些激动,不难感受出此刻他的心情有多澎湃,而他的眼神中正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崇拜。
他们的过往,每一件在这里发生的小事,都一一从王宇彻的口中溜出,他一边说着,眼底的悲伤也一点点的慢慢消失,看见这样的他,我才终於松了一口气,安下心继续听着他说。
「当这份习惯持续了两年以後,某一天我哥突然在这对我说『小彻,以後我们都要带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人过来这里,知道吗?』当时我并不是很懂所谓的『最重要』是什麽意思?但我仍然顺着哥哥的话点头答应。」
「直到我9岁那年,他告诉我...他在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把老吴带来了这里…那时候,我总算明白所谓的『最重要』是什麽意思了。」王宇彻顿了一会,接着说,「所以,语曦...你明白我今天带你来这里代表着什麽吗?」王宇彻因紧张,额间淌出一层薄汗,但他的眼神及语气仍旧带着往常那般温柔。
咚!
当王宇彻正要开口说下一句时,突如其来的一个重量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左肩,不用转过头看,他也清楚知道是杨语曦的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而这个意想不到的动作,更是使他的心跳速度加快了不少...
她这...该不会...不会是睡了吧?
因紧张而不敢转过头瞧,他只是小声地开口试探性地喊,「...语曦?」
几秒後,身旁的女孩微微动了动身子,鼻尖随後发出一个微小的回应,「...嗯?...怎麽了?」女孩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带着丝丝慵懒。
王宇彻在心里默默安心而欣喜...她回应了,代表她并没有睡...
而下一秒,他感觉到身旁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但...他肩上的重量始终没有消失...这一点却让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即使是很细微的动作...只能不自然地任由杨语曦靠着,任由自己全身僵硬着。
无意间,他的余光瞥见了左手腕上的表,才发现时针早就超过11....他猜想身旁的「她」大概是有些累了,才会将身体靠在自己身上。
他没发现时间过得这麽快,一下子就已经这麽晚了...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快到让他无法留意,总是快到让他觉得...时间永远都不够。
而今天的她是不是在勉强自己,是不是一直隐忍睡意陪着自己?
如果是这样...
那...今天还要继续吗?还是今天就先送她回去...?
王宇彻犹豫了,只得先将想说的话一并给吞了回去。
但下一秒,他却想起一件事...明天语曦还得跟林俊彬那家伙在一起...
忽然,他感到心里很闷,很闷...最後,他决定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给说出来...
他极力控制此刻左胸稍许躁动的心,随後故作淡定继续开口轻声诉说。
「杨语曦,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虽然我不确定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但我大概是从倒在地上的那一天起,从我睁开眼看见你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毫无後路可退,只能任由自己一天比一天的…更加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