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孟璇姐，有股想把她脸上和蔼可亲的面具撕下的冲动。
「我很好奇你是什麽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春煦的。」她啜了口咖啡，看似不经意的问着。
「呃，你、你说什麽？」祁若海，你可以再白痴一点。听完自己欲盖弥彰的话之後，我在心中懊悔的骂着自己。
果然面前的巫婆又笑了。
「我知道你喜欢春煦。」
「我、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我想装死装到底，虽然是个很烂的招。我忍不住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真的是脑袋有洞。
「若海，」孟璇姐又笑了笑：「我不是笨蛋，我也有眼睛的，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春煦，即使我们也不过见过几次面，但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她这句话是在暗讽我，讽刺我才是笨蛋。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那我先走了。」站起身的瞬间，倏地想起多年前与妈的对峙，那时候的我也是采取不负责任的逃跑方式。
这麽多年，还是一点成长都没有。
「若海，先等等。」孟璇姐捉住了我的手：「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事情。」当她说出口的瞬间，我脑袋中某两条不知名的线也终於接上。
是啊，我明明就有预感的，怎麽还会没想到正确答案呢？
既然我早就抱着在今天结束这一切的心态，我又为什麽要逃呢？
於是我轻甩开她的手，用太过孩子气的方式表示我的倔强後，坐下。
「你难道都没想过，自己到底是哪个时候开始喜欢春煦的吗？」
我当然想过。但是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应该说，我认为自己在看到春煦的第一眼便喜欢他了，只是过了好多年後才发现，那个喜欢并不是我一开始想的那种喜欢，然後就忘了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用这种方式喜欢他的。
又或者说用这种方式爱上他。
面对我的沉默不语，孟璇姐似乎早预料得到，继续不疾不徐的说着：「那麽你想过是什麽原因吗？有想过自己喜欢他哪一点？」不得不说，我好讨厌到此刻依然成熟且优雅的她。
那让我……没有自信。
没有自信自己比得过她，没有自信站在春煦身旁。我怕自己配不上他。
「我想过了几种可能，」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想过了，估计就算她现在说自己其实是外星人，我也不再感到多讶异：「也许只是因为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把对春煦的感觉定义在错的位置了。」
「我有谈过恋爱。」单纯只是想反驳她自以为是的话，这句话不自觉脱口。
「咦？真的吗？」我发现她很难诠释惊讶的表情。
「嗯。」我点头，开始後悔说出那句话。只因为我记得那段恋爱根本不叫作恋爱，它在错的出发点开始，也在错的目的地告别。
「什麽时候的事情？」
「十六岁的时候。」为了呼应自己的话，我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这我倒是没听春煦说过。」
「总之就是十六岁的时候，维持了半年，然後分手。」我用短短的一句话，带过那段心碎且充满酸涩的回忆。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初恋。
我知道并不是那段谈不上是恋爱的恋爱让我心碎的。
我知道真正让我心碎的……
「怎麽了，别哭啦，故事都结束了，眼泪就当作是他送你的……」回忆里的春煦卷起衬衫袖子弹奏着吉他，这样轻柔的对我唱着。
他在我自己发现之前，便抢先察觉到我的难过，甚至当他对我唱着歌时，我还感受不到自己是否有悲伤的情绪。
那一年我十六岁，隔天就要满十七了，是我第一次失恋。那时候的我是这麽认为的。
「为什麽那男孩要离开，女孩不明白，悲伤都覆盖，眼泪还有期待……」我只是愣愣的望着他，望着他对我温暖的笑着。
「那个男生，是个什麽样的人呢？」在间奏时春煦问着我。
「你不是认识他吗？」我不解。
「我不了解他啊。」春煦柔声道。我听见他刻意的将间奏拉长。
「他是什麽样的人，很重要吗？」我仍旧困惑着。
「很重要啊，我要知道是什麽样的人让我们家的若海难过。」拨着弦，那时候的春煦温柔到极致，而我也终於感受到泪腺开始运作。
然後在泪眼蒙胧中，继续望着耀眼的春煦，耀眼的春煦继续唱着歌。
是什麽样的人让我难过呢？
我也在心中开始思考着，但始终没有一个答案，我以为我一点都不难过的，当那个他向我提分手的时候，我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也许自己不适合我，说他不想伤害我，在他轻轻给我一个拥抱的刹那，让我想起了春煦。
简单来说，是个行为举止都跟春煦很像的人吧。这样回想起过去一起约会的画面，似乎真是如此。他跟春煦一样会弹吉他、一样吃饭时会先问我要点什麽、在路上并肩而行时也会让我走在内侧并牵起我的手……还有好多一样的点。
这样的人，为什麽会跟我提分手呢？
我想起来了，似乎是我的错。
因为我的屡次失约及忽略，让他觉得不被重视，然後他幸运的找到了另一个愿意重视他的人，於是告诉我他并不适合我。
这麽说来，应该是我伤了他的心才对。
为什麽我要失约呢？我又问着自己，立刻想起了答案。
是因为春煦几次临时约我出去、而与春煦出去的我从不带手机，所以没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我记得其中的一次，他在约定的地点等了我好久，後来却看到我与春煦一起出现在那附近。
而面对我的道歉，他总是说没关系，总是不生气。
不是他让我难过，是我让他难过了。
「等待是你的爱，就算他明白不明白……」
等待的人，一直都是他，一直是他等待着我的，那我在做什麽呢？
我抬起不知不觉垂下的头，望着眼前的春煦，听着他唱完最後一句歌词，接着最後一个音符也落下。
「蠢煦，你知道吗？伤心的人不是我，反而是我让他伤心了。」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而坐在床上的我环抱着自己，不断轻轻地前後摇晃着。
我发现自己似乎也在等待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