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已经有段时间没进入这间店，但除了展示的服装不同之外，装潢、摆设都与几年前看到的没什麽太大差别，这也让我更容易想起曾经在这里与春煦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我俩停在其中一架衣服前，我用没有勾着他的那只手随意翻了翻上头的衣服，有些意兴阑珊，脑袋里头仍存在着凌乱却又个个鲜明的思绪。
以及充斥於心中的不确定感。
就连吃饭时都在思考着，春煦为何会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不敢奢望他的举动是在说明能够回应我的感情，我左思右想，只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或许他只是想退回最初的距离，一个处处依赖哥哥的妹妹、一个细心呵护妹妹的歌歌，一对感情极好的兄妹。
兄妹。
终於解出了这个答案，却让我宁可自己没去分析过。
「没有喜欢的吗？」春煦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沉默不语。
他伸出手翻了翻另一架五颜六色的衣服，大约在第四件时停下：「这件呢？」他抽出一件驼色的长版针织外套，上头没有任何花俏的装饰，只有前头两个大大的口袋，款式非常的简单。
「嗯。」我微笑。
明明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但第一眼看见时我便爱上了这件外套，大概就是感觉对了，又或许因为这是他挑的。
「套套看吧？」我点点头回应了他，当我脱下身上这件已陪伴多年的外套时，他主动地接过，同时递给我新的。
「照照镜子吧。」他催促着。
我听话地走至镜子前，望了望里头的自己，却只将眼神停留在自身几秒钟，立刻被站在右後方的春煦吸引。
他身上穿着我曾说过最喜欢的深蓝色长版大衣，那样的他不知为何在我眼里变得更有魅力，不管看几次都能够让我怦然心动，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而此刻，他正带着笑容，以蕴含着复杂情绪的双眸，凝视着镜中的我。
彷佛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注目的焦点。
我转移目光，要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去揣测他的每个举动，甚至是任何表情变化。
想当然耳，对我来说太难了，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怎麽样？」他抬起了眉，问。
我保持缄默，凝睇着镜中的自己，突地想起了亚琳姐。
与春煦准备离开公司时，亚琳姐恰好也结束工作要下班，她边与春煦谈话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忙碌的她一直到等待电梯时才看见了我与春煦牵着的手，她停顿了几秒，随後向我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
我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测那时候她内心的想法──
她会不会觉得我根本配不上站在春煦身旁？
一想到这，我开始审视起自己的穿着：那件有些破旧的酒红色连帽外套正挂在春煦手上、在我身上被新外套半包裹着的是一件仅印上几个英文字母装饰的灰色棉质上衣、下半身穿着简约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已有些脏污的浅粉色帆布鞋，没有认真的搭配、从头普通到脚的我，站在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身旁……
想起了自穿着至一举一动都优雅而高尚的孟璇姐。
情绪又掉到谷底。
果然我还是不该做白日梦的，对吧？
「不喜欢吗？」春煦靠近的身影换回我的注意力，我听见他这麽问着。
「……你觉得呢？」原本想什麽也不说的，却突然问出这句话。
我抬头与镜中的他对上目光。
「你喜欢比较重要。」他摸了摸我的头，语气中带点宠溺，轻声道，如同这多年来对我说的一样。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你觉得呢？」不再回声「好吧」就作罢，我没有照着过去的样子走，而是坚持问他的想法。
他稍稍拉平了嘴角的弧度，有些无奈地喊出我的名字。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对他投以坚定的眼神，我蹙起眉。
「很好看。」他终於正面回覆了我，在同时也失了笑容。
得到了答案的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感受到心中越来越沉重。明明他的话是称赞，我却连牵强的微笑也无法给他。
「还是……」我抿着唇举起手，指了指方才看见的洋装：「我穿那件看看？」
他跟随我的动作看过去，没有立刻回答。
那是一件以红色为基底、白色为点缀的洋装，上头没有过多的装饰，袖口的地方缝上了小巧而精致的金钮扣，下摆则是垂坠的鱼尾设计，整体走一种简约、大方且成熟的风格，彷佛只要穿上了它，行为举止都会变得优雅。
它进入眼里的瞬间，便让我想起了那张想彻底遗忘的脸。
於是我开始想着，若是穿上了这件充满孟璇姐风格的洋装，我是否就能够配得上站在这男人身边？现在才开始学习她的一举一动会不会太迟？
倘若这麽做真的能够让我以另一种身分站在他身旁，不管要多努力，我都在所不惜。
「小海，」他终於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凝重，但开口的时候声音依旧柔和：「你就是你，不需要……去做任何改变。」语气中带点令人不解的迟疑。
「我、我没有，我单纯只是想……」想用笃定的口吻说着，却还是不小心因为心虚而结巴了，同时间我也不再将他放置於我的目光中。
「你知道吗？」他轻柔地打断我强辩的说词，再度用手掌捕捉到了我的脸，逼我们视线交错。
与他的距离有些过近，我感觉到一阵晕眩，再也无法动弹，只能傻傻地凝视着他，感受着他的每个呼吸，彷佛即将掉进名为「梁春煦」的漩涡中，而他的嗓音更是绝佳的诱饵，不断引诱着我坠落到更深处。
「你刚刚眼睛往右边飘、刻意露出了笑容、右手也握成拳头，这些都是说明你正在撒谎的证据，我再了解不过了，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说谎。」
「小海，我不希望你为了任何人做改变，而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样子。」我凝视着他紧皱的眉头，无法自拔地细听这些使我犹如置身幻境的话。
「小海，」他唤了声，「你懂了吗？」视线随着他的晃动而模糊了几秒，待定下来时正好又对上他的双眸。
那双……令我迷恋的眼眸。
不打算回答他，我阖上眼，因为即将说出的话而感到惶恐，「那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原本的样子吗？」语落，却又再度恨起自己的不够勇敢。
你喜欢我吗？
为什麽连一句话都不能好好地说出口！
不要问其他的，就问他喜不喜欢自己而已！
为什麽做不到？为什麽！
「你在我心中是最棒的。」他好像回答了我，却又没有真正回答到。
「所以你……喜欢吗？」我追问，「我、我原本的样子。」但不意外的又加上了後面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