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术後放了一个月的假才回到校园,李秀荷在教室里抱着他哭了十分钟,还推不开!我只是站在外面远远看着,没什麽想法。
即使那一晚他希望我够贪心,贪心到下定决心占有他,但我觉得很难,这违背我的本性、人格、人品,如果我本来就是贪心的人或许还好说。
相反的,我偏偏是个痛恨贪心的人。
这天我被孟皓安排到他们学校的画室观摩,学生很热情地把我推向一张画布前,希望我参与他们的课程,当作异国交流。
主题是:悲伤(sadness)
看到主题的当下,心里立刻浮现一双眼。於是我洋洋洒洒,把拥有那双眼的脸庞画了下来。
课程结束後,他们用英文问我:「他看见什麽了?为何会如此悲伤?」
我回答他们:「他看见未来。」
「……。」这个答案让他们沉默地望着那幅画,许久,他们纷纷叹息或点头,我不知道他们明白了什麽。
人们更多时候会因为看不见自己的未来而悲伤,不想迷惘、害怕迷失,他却没有迷惘的机会,硬生生看着已经被人注定的未来,要花多大的力量、要伤多少人的心才能做点更改?
他想当个好儿子、好孙子、好主子、好情人,却找不出一个方法达成所有人的期待,那些期待逐渐将他压迫变型,最後不是挣脱就是爆炸。
我带着这幅画回去,将它放在窗台,衬着月光。
静静望着,为他思索着两全其美,深知他想拥有家人的关爱与肯定,也想自己选择人生与伴侣,但是当他决定扞卫自己的选择,就势必得跟家人分裂……
两难,注定无解吗?
「才跟我分开半天,就想到要画我了?」孟皓今天去了医院复诊,所以晚回来:「还把我画得这麽……」
「这麽……?」
「帅。」孟皓指着画布笑说:「这眼神根本梁朝伟。」
「……。」
「明天跟我约会。」
「约什麽会?」我不解地问。
「喝咖啡、雨中漫步啊。」
「为什麽突然要约会?」我内心小剧场开始上演一场悲剧,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质问:「今天医生说了什麽?不管是好是坏你都要告诉我!」
「傻瓜,我没那麽容易死。」
「不能骗我!」
「你是被骗大的吗?」他俯身细细端详那张画,又说:「仔细看的话……你还把我画得满性感的嘛!应该不输裸模。」
「只是一张侧脸,是要性感什麽!」而且主题是悲伤好嘛!
「那你想画点别的吗?我可以……」他扬起嘴角,把手摆在裤头,是打算脱了吗?
「不用了,谢谢。」我赶紧摇头,转身离开。
「开玩笑的,你要去哪?」
「吃巧克力。」
「喔,记得刷牙,我等你喔!」
「……。」他那暧昧的语气,让我默默翻了白眼。
来到楼下客厅,拿出那盒巧克力边吃边想事情。
「王小姐,少爷他最近没怎麽发脾气了,真是托你的福。」管家先生端来一杯花草茶,脸上挂着和蔼微笑。
「我来之前很严重吗?时常像在医院那样抓狂?」
「嗯,几乎天天都会被小事激怒,摔坏不少东西。」
「难怪客厅那麽空旷。」只摆着一推香氛蜡烛,跟那时的木屋一样。
「少爷这两年也很少讲话,通常只对我们下很短的命令,我们当然也问不出什麽原因。」
「不是有李秀荷陪他?没有陪他聊天吗?」
「有,不过少爷多半都在听她说话,虽然见面时会对她笑,可是她离开了之後……」管家先生的音量小到剩气音:「少爷会哭。」
「……。」我低头思了一阵,语重心长地问了管家:「你觉得孟皓想要过什麽样的日子?我有办法帮他实现吗?」
「我只能肯定少爷希望有你陪在身边,至於老爷那个部分,我想少爷其实也想证明自己是能被信赖的吧。」管家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少爷是有能力,只是这两年被老爷逼得压力太大。」
孟皓的爸就是那种惯於批评缺失,从不夸赞功劳的家长。
就算儿子考九十九分,也会被骂为什麽粗心少一分,就算孟皓把所有事情都努力做到九十九分,在他爸眼里依旧不及格,永远都能拿比他更好的人来比较。
「不过你来了之後,少爷似乎比较振作了,明天说要去本地特色咖啡馆做市场调查。」管家先生说的行程,跟他刚才跟我说的好像不一样?
「他跟我说是约会。」
「哈哈,那就是了?」
「……。」我无奈地摇头笑着,心想他大概也不需要我帮忙想办法,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获得他想要的未来了吧?
如果只是少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夥伴,那不管他的父母如何看待我的存在,我这个唯一战友也该好好陪他继续前进?
悄悄推开房门,我以为他已经上床睡了,没想到他还站在窗边望着那幅画。
外头又开始下雨了,细碎的雨声遮掩我的脚步声,他沉思的视线停在手中的微弱光点,那是金属反射的光芒──似乎是一对戒指?
我悄悄退了几步跳回床上,假装什麽都没看见。
「还不睡?又想爆肝吗?」
他迅速地把戒指收进口袋,回头若无其事地微笑。
「我不是说要等你?」他爬上床,轻捏我的下巴说:「刷牙了吗?我看看……」我还傻傻张嘴让他检查:「啊──咿──。」
他笑了笑便吻了上来。
「……唔!」
我以为只是个晚安吻,倾刻之间他已经稍加施力把我放倒,甚至能听见他逐渐深重的鼻息,推不开的胸膛越发热烫。
说好的躁郁症药物副作用呢?
难道是骗李秀荷的?
他现在看起来战斗力999%啊!
「王勤勤……」话声近在耳畔,伴随灼热的鼻息:「你决定占有我了没?」
「孟皓……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他撑起上身,从口袋拿出刚才看见的两枚戒指,是朴素低调的玫瑰金,一颗钻都没有,一句话都没说就趁我还没搞清楚状况,把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尺寸刚好。
「欸──!」我诧异地瞪大眼:「你什麽台词都没说欸!」
「因为我不能给你保证……这样你还愿意接受吗?」
「什麽叫做不能给我保证?」
「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能尽量活到九十岁;我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娶你,但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你。那些不能保证的,都是我无法控制的,这样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泪光在他眼眶里打转。
而我知道他为什麽两难,没理由拒绝。
「嗯。」我点头。
「真的?你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如果你自私,就会在大庭广众下求婚,拿着证书叫我签字了吧。」
「我怕到时候我活不了那麽……唔?」我吻上他的唇,不想听他多说废话:「不是要我占有你吗?废话那麽多!」
「我以为你…你……」
「以为我怎样?你躺好!」换我把他推倒。
「不、不要……」他挣扎起身,满脸通红地看着我。
「我服侍你还不要?喔──我知道了!」肯定是想起他十八岁生日的惨痛记忆:「好吧,我躺着。」
「王勤勤…你真的是……」我都躺好了,他却笑倒在床上。
「那算了。」气氛都变成这样了,是要怎麽腥羶色?我拉起被子打算睡觉,被子都还没盖上,就有个人窜进来代替那件被子垄罩着我。
「不准算了。」他眼眉带笑,重新覆上的吻,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