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会去新屋签约，我们先去挑家具。」
「挑家具？」
「不然你看Gary传来的照片，没有床也没有沙发，你今晚要睡地板？」
「我没问题啊，反正你不是要住饭店？」
「我改变主意了，我今晚要跟你一起住在新家。」
「等等……你不是明天就要回西雅图？」
「我决定多住几天再回去。」
「有钱人就是任性欸！」我扁嘴嘀咕，马上被他拽过去狠狠一吻。
车停在着名的居家百货商场地下室。
「马上来买家具什麽的……真的很夸张！」我还是难以适应。
「我都马上租一间公寓了，买家具还好吧？」
「财大气粗。」我瞪了他一眼。
「我要把你宠坏，让你再也看不起比我穷的男人。」他低眉浅笑，说着像是狠话的甜言蜜语。
「呿。」我才不吃这套。
「买完家具，管家会用货车运去公寓布置，我们去吃个晚餐，回去就有温馨美好的新家能住了！」难得看他漾起幸福的笑。
如果那些钱能为他买回快乐的话，这次我接受他的财大气粗，看着他像个任性的小男孩，将手里所有零钱花光，只为了买一包糖。
对现在的孟皓来说，真正奢侈的是找回快乐、永远健康，这些却都不一定能用钱买到。
如今我不得不认同他当初说的话──钱能解决的都是小事。
他牵着我逛起衣橱、床具、沙发、家用品，突然真的有种小夫妻的错觉，他应该也感受到了，侧脸嘴角噙着笑。
「床架你喜欢哪一种？」
「最便宜的那种。」
「没情调，我要原木床架、双人加大，床垫也要挑好一点的……」他跟店员指指划划，下好订单又拉着我到旁边床罩区：「你喜欢什麽花色？」
「最便宜的花色。」我说。
「……你用心点行不行？」
「那间房子是租的，之後也只有我下课回家睡觉，你住没几天就要飞出国了，挑那麽高级的东西，到时候毕业还要搬出来，多麻烦？」
「……。」他沉默一阵似乎觉得有理，却也不想从这个「布置新家」的美梦醒来，我像是泼冷水的坏人。
「好啦！财大气粗的家伙……」我扯扯他的手臂，说：「买拉拉熊的床罩你会不会觉得太花？」
「不会啊，你喜欢就好。」
「那好，毕业後我要把床罩拿回我家！」我扬起笑容，打着如意算盘。
「你家……吗？」
「对啊，不然你房间也想换成拉拉熊吗？」
「如果你要住进来的话，可以。」
「……。」我总是忘记在他心里一直把我当成家人，还是习惯用独立的眼光，望向只有我自己的未来，突然对他感到有些愧疚。
「一组够吗？应该要准备换洗的吧。」他若无其事地问。
「另一组挑你喜欢的啊！」我说。
「嗯……我喜欢这种大地色格子款。」他拿了一组放进推车里，回头扬起嘴角，牵起我继续往下一站前进：「接下来去看沙发。」
「可以一起看电影的Ｌ型沙发如何？」他摸摸布质沙发，又摸摸皮质沙发，两种价格差非常多。
「我不喜欢真皮的，有皮味，而且……没有买卖，没有伤害。」
「呵呵，我看你是觉得真皮沙发太贵吧？」
「……。」我默认。
「呵呵，还没有买卖，没有伤害。」他笑了笑说：「那就布沙发吧！这个豆沙绿如何？还是要不容易脏的灰色？」
「不容易脏的好，我又没女佣帮我打扫。」
「你想要我也是可以叫几个去公寓帮你打扫。」
「……我妈就是你其中一个女佣，你这是要我使唤我妈？别太超过喔！」
「开玩笑的。」他揽着我继续向前走：「走吧，去挑蜡烛。」
「有水有电为什麽要蜡烛？」
「情调啊！」
「……。」
他站在香氛蜡烛区左看右看，把一个个不便宜的天然香氛蜡烛放进推车，我不禁好奇地问：「我记得你以前没有那麽喜欢这种东西啊？」
「嗯。」他淡淡地应声，手里挑选动作没停：「搬去西雅图之後，我习惯在觉得烦的时候，在黑暗里点满蜡烛，想像你就在我身边才能觉得安心一点。」
或许在加拿大森林木屋，我们差点死在雪地里的那一夜，点点烛光已经悄悄成为他的信仰。
「……这种东西贵的要死。」我拿起一个，看着标价蹙眉嘀咕。
但我开始懂了。
对他而言，他想买的，都是无价之物，是回忆里的美好或纪念。
最後我不敢看帐单花了多少，视线凝结在他笑意逐渐明显的侧脸。
「开心吗？」
「嗯，你不开心吗？」
「我在想晚餐要吃什麽。」都晚上七点了。
「……。」他又沉默了，脑袋里运转着我看不见的讯息，我只能猜。
「你不能吃夜市的垃圾食物吧？」我以通灵少女为目标，努力猜。
「嗯。」他有些诧异地说：「我以为你会想去夜市。」
「笨蛋……我妈说你过得很养身，你那麽努力活着，我才不会扯你後腿。」
看着管家把我们买好的东西运走，我们才坐上轿车去张罗晚餐。
「那间公寓的厨房能用吗？」我问。
「能啊，全新装潢系统厨具。」
「那我们去超市买有机认证的食材，我煮。」
「真的吗？」这应该是他见到我之後，最灿烂的笑了。
「但我不是什麽大厨师……唔！」他捧起我的脸重重一吻。
看着他满眼期待，不禁想起他离家出走飞到加拿大森林木屋那次，似乎就说过这样地盼望：『我以为这里有电有水，或许你会煮晚餐给我吃……』
待在他身旁，我需要非常努力地换位思考。
对我来说一年吃不到几次的大餐，是他吃了大半辈子早就厌腻的菜色；对我来说打通电话就能吃到妈妈煮的泡面，是他这辈子很难实现的奢求。
一想到他妈那个样子……
别说为他煮泡面了，顶多带他去米其林餐厅吃饭兼相亲吧？家人难得聚餐总是有目的性，可能是要他妥协一件事，也可能是要他认识一个人。
光想就觉得那种充满利益算计的生活很可怕，不如穷到一无所有，让人无从算计……像我一样。
待在他身旁，不该欣羡也不该自卑，因为我就是他向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