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沁凉,却非寒澈冻骨。温诩摸着冷净然的手,像是提早感受到了冬日的严冷。
站在冷净然的角度上来想,温诩也知此事难以托人帮忙,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纵使温诩此时想替冷净然分担,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好不容易,藉着呼啸而过的秋风,冷净然才重新回复思考。「……我知道了。」她的声音略微颤抖,带着对这道重磅消息的害怕与激动。几个吐息之後,冷净然像是自语般轻道:「看来我们得加紧脚步了。」
温诩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还来得及。」
云曦带来的消息,除了透露了冷府全面出动以外,更深一层也表示冷天泉一定知晓了冷净然父母现下的藏身之处。毕竟全国排行第三的冷府情报网要掌握他们世子的行踪或许只算小菜一碟。
然而,纵使他们已知晓冷净然父母二人所在之处是兰谷,那儿也并非那般容易侵入。就温诩所知,兰谷的位置从未被暴露过,遭歹人闯入之事同样从未听闻。以前从知情人帝尹那听来的兰谷防盗措施可谓滴水不漏,除非有内鬼,否则根本没人能突破兰谷。这便是温诩内心所想,要冷净然放心的原因。
「当务之急,还是我们俩的修行。」
云曦听温诩这麽说,忍不住敲了她一下,眉角挑起,歛色说道:「再者还要担心冷府的追兵呢。」温诩果真久不入江湖,完全没想起自我戒备,云曦不禁扶额。
经云曦这麽一说,温诩也想起之前在玄土镇听周胤提到关於冷非是的情报。然而从冷非是的作为来看,他和冷府所派出的追兵并非一挂……冷非是似乎,不想将她们交予冷府处理的样子。
思及她们之前的逃亡,温诩不免也想到跃出冷府时,她回望所见的那名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在冷府好似有一定的说话地位,才能引开那些护院的注意,那种刻意而为之的做法……
温诩有些混淆了。如此细分,冷府针对她们的势力可分作三方来看,冷天泉部众、冷非是、那名中年男子。但冷非是和中年男子的态度究竟为何,仍难以辨明。
保险起见,接下来的日子温诩和冷净然为掩人耳目,几乎不出雪月楼安排的院落,在四堵厚实的围墙内,日复一日进行她们的训练。
得到云曦能替她们建立「通道」连结到未来世界的保证,这几日冷净然的训练便转向了强化内功的方向。
原来世界那种安稳无虞的生活养成了冷净然相对较「孱弱」的身体,在体力加强方面她也下足了苦功,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培养好的。所幸在培训健康身体的漫长过程之中,即使冷净然为追兵一事感到焦急,吟风楼的情报总能最即时通知她们兰谷情况如何。
正如温诩所说,她们还有时间。
进入深秋之後,雨相对少了些。然而晨起欲修练之时,却降下如雾般细密的雨水。
此时的气温已经十分寒凉,若处在冷净然之前的世界,她恐怕得穿上四件衣服才够御寒。加之南方水气充沛,冻入骨里的冷非同小可。
两人正站在檐下观雨,如絮般轻轻飘落的雨藉着四面朝内的屋檐一同汇入天井,形成别具风情的流水瀑布。细密雨水落地之声,与近处的流水落下的啪嗒声响,彷佛二重奏一样,替这一方天地隔出早晨的静谧。
然在此之中,秋风仍不可忽视。温诩看冷净然抱着手缩成一团的模样忍俊不禁,只觉得可爱的不行。纵使冷净然喜欢看这四水归堂的景象,温诩还是将她拉回了屋内取暖。
半强迫式的将冷净然拖回被窝,用几层厚被包裹住仍有逃跑心思的人儿,好不容易等她的手脚都摀热了後,温诩才卸下自己的「重任」。
「你太夸张了,温诩。」自认为「受害者」的冷净然不免小声抱怨了句,只是接收到温诩颇具深意的视线,她的声音又掩了下去。刚刚被莫名兼吃豆腐的亏看来只能自己吞了。
温诩扑在被包裹住的冷净然身上,见她已经安分下来且脸有些潮红後,才松开自己对她的束缚。温诩抬手拨拨冷净然因方才挣扎而凌乱的额发,罢了,瞧她阖眼乖乖认自己动作的小模样,温诩忍不住捧着她的脸蛋,在她的额头和轻颤的眉眼上落下细吻。
冷净然双颊似乎又因为温诩红上几分。她轻轻捏住温诩的袖子,在温诩重新坐下後,如同回礼一般,飞快在对方唇上印上自己羞怯的情意。
两人对这样嬉闹般的亲密乐此不疲,就像是为最近紧凑而令人慌神景况做的调适,她们重回原本步调,调整好新的计画安排,准备离开安逸舒适的小镇。
由於接下来冷净然有长期待在未来世界的打算,因此两人讨论後,决定再次回到南湘城。冷净然想郑重和温诩一家人好好做道别。
她们出发时间尚早,踏着顺畅的步伐,驾车驱往南湘城。
这一切,正如同她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况一般,在林子里初见,再而到涑水镇治疗,接着温诩将冷净然带回南湘城。只是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离开三面环山的涑水,秋红满片包围的景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入冬前万物掩息的凄凉萧瑟。荒原中人气稀疏,收割完毕的荒原呈现一片枯黄,凉风飒飒,吹过田地,也吹进车内二人的心坎里。
温诩跑遍大江南北,什麽景象没看过,只不过她较容易对秋色动摇,所以内心仍对这般寂寥的风景感到惆怅。只是,自有记忆以来便身处水泥丛林中的冷净然而言,万物萧条之景给她的震撼可不小。
广大而除了荒田外难见他物的世界让冷净然生出一丝被独留下来的孤寂,透过木板缝隙钻进的凉风更让这种感受具现化了。若非温诩此时和她两手相握,冷净然肯定会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思及此,她侧过身,不再看向外头,只紧紧倚靠温诩,为这一方仅属於她的温暖感到庆幸。
沿路经过几处小村庄,遗世而独立的感觉更甚。两人只买了些吃食而不多做停留,晃过彷佛毫无边际的平原和秋日寒冷的河水,终於在天色暗下时回到了南湘城。
作为瑞朝南方人文荟萃的城镇之一,南湘城即便在如此萧瑟的季节仍持续着夜间生活。灯笼泛出的橘黄光芒映着河水,增添不少暖和的气息,许多人即使裹着厚重的外衣也要在河湖上兴诗作雅一番。因着如此氛围而下车漫步的二人同被这份美好的景致所感染,在城里稍作滞留,由温诩带着冷净然四处玩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