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位於高峰上的揍敌克宅邸似乎更接近月亮，浑圆的银白色近在咫尺，彷佛触手可得。
如果真的能摘下来就好，那她一定会很高兴。
一头银发的男孩没有做出孩子气的举动，他只是静静站在窗边，想起喜欢天空的小桃也同样喜欢着月亮。
奇犽过这一年就满十二岁了，虽然脸上还带着稚嫩，眼中却一片沉寂，那是用堆积在他脚下的屍骸换来的成长。
听到身後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小桃呢？」
梧桐面色如常，「已经睡下了。」
「是吗.....」他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男孩有些忧郁的歛下眉眼，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在外人面前不该出现任何情绪动摇，即便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也一样。
虽然不明白，但一向不多话的柯特却要他警惕梧桐，「我们都长大了，哥哥。」想保护的东西只能自己保护，如果没有那个能力，就只能装作对她毫不在乎。
就连肥猪也在沉寂了几天过後，依然故我的龟缩回他的第三次元。
大哥就不说了，前几天吃晚饭时见过一次，他甚至不像个杀手，而是被最好的工匠锻造出来的武器，就算隔了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肃杀，让人怀疑切开他的手腕可能都找不到血管，真正的没血没泪。
小桃在不在大概对他都没有影响吧，之前怎麽会觉得他对小桃有点特别?
「少爷。」
「什麽?」奇犽回过头，眼中明显写着你怎麽还在这里的不耐。
打断他因寂寞而产生的感时悲月，不对，他才没有寂寞呢，他只是有点不习惯，一切彷佛都回到小桃还没来揍敌客家之前，好像女孩的出现只是个太过美好的梦。
太过安静了，所有应该对她在乎的人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就连她存在过的痕迹都.....
「你不用给小桃送水了吗?」
「因为小姐最近没有任务所以.....」
「那她的杯子呢?」
梧桐推了下眼镜，「女仆在清洗的时候不小心摔破了。」
不对，还是很奇怪，「给她买个新的不就好了。」
「破了就是破了。」梧桐平静地看着奇犽，「就算买了新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个。」
奇犽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抓不住脑中飞快的灵感，他只是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我要见小桃。」
「少爷她已经睡了，您也该休息了。」
「我现在就要见她!」
梧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奇犽，像在看个胡乱耍脾气的任性小鬼，无奈地包容着。
奇犽最讨厌被人当作小孩看待，因为心虚，因为知道这是事实，所以恼羞成怒的不容人说嘴。
但站在这个女孩过去时常晒太阳看天空的位子，男孩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梧桐是个很称职的管家，绝不会故意去踩自己主人的地雷，但现在他却这麽做了，还是毫不掩饰的踩了又踩，就像是在故意激怒他，让他失去可以冷静思考的理智。
他的确只是个孩子，但他是杀手家族的孩子，看遍的黑暗丑陋比吃过的饭还多，只是过去他从没想过要用这一面去揣度自己的家人。
「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你退下吧。」
梧桐没有说出遵命，「少爷，晚上闯进女孩的闺房是会被讨厌的。」
原本的确有这个打算，「我没有要这麽做，反正在那里也找不到她吧。」蓝紫色的眼睛看着沉默下来的男子。
梧桐眼神变得冰冷，最终像是做出了什麽决定，「她.....」
「啊啊啊啊啊够了!!」大门突然被碰的一声撞开，因为力道过猛，糜稽像颗球一样的滚了进来。
「肥猪你干嘛啊!」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你在干嘛啊死小鬼!你这不是要把小桃的处境变得更艰难!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忍到现在!你却由着自己的任性乱来，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要见她吗!」家里所有监视镜头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看到臭小鬼抓着小桃的事跟梧桐对峙，害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了好长一段路。
奇犽皱着眉，不愿承认那个最糟糕的意想，「说人话肥猪。」
「对你这个才刚断奶的小鬼的确太复杂了。」糜稽先呛回去，「他们把小桃软禁起来了，因为觉得我们会受她影响，其实也是为了我们好....」好吧，他自己说了都觉得勉强。
但也不得不承认小桃确实影响了他们，那段时间揍敌客家甚至欢乐得不像一个杀手家族，一扫阴暗的血腥气味，因为知道女孩喜欢，辟建了许多花园和温室，窗帘也都不拉上，让每条走廊都飘扬着阳光的尘埃粒子。
他不知道小桃究竟改变了多少，只是当听到父亲他们用目标随便开的条件跟流星街的疯子交涉时，他竟然并不觉得不值，反而认为女孩可以值得更多，哪怕是拿一整个家族下去.....
糜稽一惊，打住自己的想法，「你也不用想得太复杂，现在只是要让一切回到原本。」
「原本.....」
「忘了她，当作她从没存在过，随便你怎麽想，反正就是回到她从没出现过的时候。」
奇犽想到话越来越少的柯特，想到越来越少离开房间的糜稽，想到越来越少情绪的大哥。
想到对这一切不闻不问的父亲和爷爷。
他们大概往他们理想中的杀手更近一步了吧。
泯灭人性，只余锋利。
奇犽垂下眼睛，「我知道了。」
「咦咦?」
「怎麽?不然你以为我会说什麽?」奇犽看着糜稽惊讶的表情，嘲讽地笑，「吵着说我要去救她?」然後让他们把她隐藏得更深，连消息都探听不到。
「看来你也没我想像中的笨。」糜稽撇撇嘴，颊边肉都在晃动，「臭小鬼你....」不要太伤心，又不是永远见不到。
从出生那刻就没做过关心这档事，现在心智已经长成就更不可能，奇犽看他欲言又止得肉颤了又颤，先一步露出嫌恶的表情，「滚吧你，争取把自己吃到出不了门。」
「去死吧!!」没大没小的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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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犽走在长廊上，脚步急促。
前几分钟他偷偷弄坏了後门的密码锁，大宅的所有防盗系统都是出自糜稽之手，当然也只有他会修，趁着糜稽离开潜入他房间试图寻找女孩的踪影。
他就不相信糜稽每时每刻沉溺在电脑房里只是做个安静的肥宅。
是啊，他没有弟弟的冷静，也没有肥猪的聪明，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无所知的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女孩撇除了他们独自过得很好，甚至有时会怨叹女孩的薄情。
他就是个大白痴。
所以他一定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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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被软禁的地方跟她原本的房间布置得一模一样，即便如此还是个只进不出的囚牢。
明明有张柔软的大床，女孩却蜷缩在角落，像在躲避什麽，她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小脸低埋在臂弯里，似乎睡着了，动也不动。
「小桃.....」
女孩警惕的瞪了过去，但因为太过软弱无力，反而带着一股欲语还说的娇媚。
赛连在奇犽出声时才惊觉到房中第二人的存在，她太累太累了，光是活着就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
这点念压就算是对还没学会念的奇犽都不够看，但他还是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弯下身子与她平视，像是在面对一只受尽磨难的小兽，证明自己不是要伤害她的猎人。
「是我。」
「你来这里做什麽?」赛连迷茫一瞬，不管是对自己的弱小，还是对奇犽带着疼惜的态度。
他什麽都不知情吗?
「对不起、我.....」奇犽咬了咬牙，他厌恶自己的家族，更厌恶深在其中却愚蠢无知的自己。
一句不知道并不能抵销罪名，至少不能削减他心中莫名的愧疚感
「不甘你的事。」海妖就事论事，应该说她其实也没有恨着谁，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太弱了，才总是这麽轻易的任人摆布。
赛连抹开额前散乱的浏海，双眸像被水洗过一样温润动人，脸上过度的苍白反而为她添上一分病态的美感。
奇犽晃晃脑袋好一会才回过神，多日不见，好不容易练起来的抵抗力又没了。
不对，是女孩变得更美了。
她依旧从容依旧平静，姿态端正，眉眼凌厉，好像囚禁她的牢笼跟温室里的沙发是同个地方，给人一种高山仰之，不容侵犯的美。
可是他宁愿看到她永远天真，从未遭遇苦痛的笑容，「你还好吗?」
还好吗?呵呵。
像是也自觉自己问了蠢问题，奇犽恼羞的低下头，「我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赛连忍不住就笑了，清透温润的笑容，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动人，彷佛穿过层层晦暗，直达深海的一束光芒。
但很快便重新被周围的暗潮掩盖，女孩静静垂下眼睛，感受到来自骨髓深处涌上的痛楚。
「你该走了。」
「小桃我....」
女孩打断他的犹豫不决，「快走!」
她罕见的急切反而让奇犽冷静下来，男孩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留下来陪你。」
来不及了，赛连决定赌一把，她拉着奇犽把他推到衣柜里面，用充满自己气息的衣服将他裹住，「躲好，不要出声。」然後不管奇犽有没有反应迅速把衣柜门关上。
当奇犽红着脸试图把落在头上的裙子拿开时，一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凭藉杀手训练有素的视力，从缝隙间他看到一身黑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是伊尔迷。
一个让人意外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人。
「晚餐。」伊尔迷端起手上的托盘，有几颗漂亮的水蜜桃和一杯水。
「不饿。」赛连脸色更加苍白了，但纤细的腰背挺得很直，没有最初奇犽刚进来时看见的狼狈，好像不愿把自己脆弱不堪的模样显露人前。
「听话。」
因为想让他快点离开，当伊尔米把托盘递上来时，赛连默了一下，最後选了一颗气味最香甜的。
皓白的小手捧着粉色的桃子，粉色的桃子留下女孩清浅的牙印。
「好吃吗？」伊尔米盯着女孩被水光染成艳红的唇。
「嗯」什麽都吃不出来，疼痛几乎麻痹了她所有味觉。
「再吃一颗。」伊尔迷从盘子里又挑了一个，凑到女孩面前。
赛连望向冰冷默然的少年，他只是固执的把桃子按在她唇上，「吃。」
如果是平常她或许会反抗，但今天不行，他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风险。
赛连才刚张开嘴，伊尔米就像嫌她动作太慢的把桃子往她嘴里塞，淡粉色的汁液沿着女孩的嘴角和他的指尖低落，也沾湿了女孩的衣襟和他的衣袖。
「咳、咳....」赛连挣扎着移开头，狼狈的想伸手抹去颊上的汁液，却被伊尔迷抓住手腕，下一刻少年已经欺身吻上她的唇。
桃子滚落，在白色的地毯上留下粉色的痕迹，空气中彷佛都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连身处衣柜的奇犽都几乎要因为这份甜窒息了呼吸。
感觉到怀中女孩的颤抖，伊尔迷才停止充满侵略性的亲昵，「你又在隐瞒什麽?」
赛连紧闭着眼睛，呼吸细微，额头上冒着冷汗，在没有说话的力气。
伊尔米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再次低头吻上女孩的唇。
毒药作用得很快，赛连迷茫的半睁开眼，泪水便从泛红的眼角画出一道清浅，无辜而妖冶。
「你在隐瞒什麽？」伊尔米又问了一次。
赛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泪光朦胧，她的神情却近乎无欲无求的平静，彷佛不管对方做出什麽她都不在乎。
伊尔米掐住她的脖子，「说话。」就是这样的反差才更让人想将之摧毁。
赛连无声笑了一下，在伊尔米因为她的反应愣住时，柔软的小手已经攀上他的脖颈，「想知道？」
女孩放低了声音，像是最诱人的美酒，一入耳便醉了，「不告诉你。」
她主动仰首吻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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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伊尔米离开了很久，女孩才有了动作的力气，她疲惫的从床上坐起，白色床单滑落，雪嫩的肌肤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红印。
她缓慢的穿上外袍，「出来吧。」
没有动静。
赛连轻轻皱起眉头，睡着了？不可能。
就算被疼痛折磨之时，她都能感受到奇犽瞬也不瞬的视线，伊尔米绝对也察觉到了，不然她也不会主动讨好，引开他的注意。
女孩掀开被子，粉嫩的赤足落地的瞬间突然软了下来，一阵风碰一声撞开衣柜门，在她摔到地上前奇犽已经一把将她抱起。
「肯出来了。」赛连轻扶着奇犽的手臂，才能稳稳站着。
奇犽不自在的撇开头，他们很少靠的这麽近，鼻间都是女孩柔软的芬芳，但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气味，只有手臂上的温度和重量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奇犽觉得我....卑鄙？」她唯一有的只剩外在这层皮囊，除了这个她也找不到其他方法了。
「不！我没有这麽觉得。」奇犽反射性看向女孩，因为没什麽力气，赛连腰间的衣带只是松散绑着，稍一动作便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圆润的肩膀。
很容易就让人想像她刚才经历了些什麽。
奇犽看着女孩脖子上的红痕，有一瞬的失神，他分辨不出自己心里的情绪。
有点难受又有点恍惚，只是看着她精致妩媚的脸孔，眉眼却仍带着不谙时事的天真，好像并不清楚这一切代表的意涵，把自己当作物品一样毫不在乎的贡献出去。
但这不就是他们教给她的吗？
要她把外貌当武器，要她成为一个对别人冷酷，对自己更冷酷的杀手。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更不想她成为。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赛连无声的笑了一下，「走?」能走去哪?离开海的人鱼，除了被眷养，再也找不到其他生存方式。
奇犽显然也还没想到这一层，他只知道他不想再看到女孩这样的表情，像是无力再与世界抗争的心力憔悴。
他轻轻贴上女孩的额头，像是宣示一样，蓝紫色的眼眸格外坚定。
「当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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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抱歉让大家等这麽久~~~
最近有点找不太到写文的感觉，我想去当猎人後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