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一年五班教室时，我注意到周映微坐在位子上有些不知所措，而纪卫青站在讲台上，黑板写着「校庆」两个大字。
「莫狄，过来。」纪卫青冷声唤我过去。
周映微一见到我，彷佛稍稍松了一口气，对我比了要我加油的手势。
我默默走上讲台，尽量往边边站，纪卫青瞥了我一眼，朝台下问：「大家对校庆活动有什麽想法吗？」
全班没有人发表意见，纪卫青直接点名：「田沐棻，说一个。」
「咖啡厅。」她两手一摊。
「你就这麽想穿女仆装向男人卖弄风骚吗？」丁妍羚转过头瞅着她。
田沐棻不屑一笑：「丁妍羚，你是要找我碴多久，我也会腻的好吗？」
「我不是找碴，只是说实话！」
眼看丁妍羚又要站起来与田沐棻对呛，纪卫青用力拍了讲桌一下，成功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安静！先解决校庆活动的讨论。」他侧头，不甚友善地我说：「写下来啊，发什麽呆？」
我赶紧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咖啡厅」三个字。
「演戏呢？」丁妍羚说话前还不忘斜觑田沐棻一眼，「让一些乖女孩扮演坏女孩，坏女孩扮演乖女孩。」
「要演什麽戏码？白雪公主？」毕元石大笑，一点也没发现丁妍羚只是出言暗损田沐棻。
「这个提议不错，别班应该大都是在卖吃的，我们也许可以提供一个让大家吃东西或休息的地方，然後找几个人在台上演戏给他们看，收取门票。」熊益君拳头拍着手掌心。
「你又不是什麽明星还是帅哥，谁要看你演戏啊！」熊益君的提议马上被毕元石打枪，班上其他同学也纷纷表示认同。
「如果是体验……」
「你说什麽？」纪卫青转过头看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没、没什麽。」我连忙摇头。
但纪卫青却不肯放过我，他眯起眼睛，一副等着我说把话说完，否则不会罢休的样子。我注意到全班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被注视的感觉宛如芒刺在背，我一手紧揪着裙摆，另一手捏紧粉笔。
「就是……校庆那天，一向会有很多校外人士慕名前来参观，他们都对绿茵充满好奇，如果能让他们有机会体验或贴近绿茵学生的生活……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商机……」
「体验或贴近绿茵学生的生活？」纪卫青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类似……」我头垂得更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心得分享……」
「像是小型分享会之类的活动吧，我懂，我们家很常有这种交流会！」毕元石兴奋地站起来，侃侃而谈举办小型分享会的目的，以及交流後为彼此带来的效益。
他把我没能顺畅说出口的想法完整说出来了。一般人本来就会对所谓的官富二代很感兴趣，如果能让那些出身富贵、家世显赫的同学担任讲者，应该可以吸引不少人，对那些人来说，参加这样的交流会不仅可以满足八卦的欲望，更觉得可以藉机认识权贵，拓展人脉。
「那没有特殊背景的人可以做什麽？」有人举手发问。
「可以分享身为家世普通的一般人是如何考上绿茵的吧。」田沐棻大笑，拍拍胸口，「这个可以交给我，我家只是在卖甜甜圈的，却能挤进绿茵，因为我成绩很好，也多次在校际比赛获奖。」
原来田沐棻家里是卖甜甜圈的，我以为她也是企业家二代之类的。
「莫狄，发什麽呆？」纪卫青又唤了我名字，但这次声调温柔许多，「写上去啊。」
我觉得手心有些湿滑，几乎就要握不住粉笔，依言把在黑板上写下这个提案。
经过一阵热烈的讨论，最後决议将两个提案结合，用夸张的戏剧方式去诠释各个同学家中的情况，再由几个擅长作文的同学负责剧本的撰写，然後田沐棻还主动提议可以由她家提供甜甜圈以及饮料。
蓝老师似乎挺满意这个想法，大方地把一堂国文课空出来让我们讨论，於是很快的，校庆活动便有了大致雏形。纪卫青要我放学和他一起去向学长姊报告，尽管心中百般不愿，我还是只能应下。
当我们去到二年五班的教室时，里头只有零星几个人。
「你有看见他们吗？」纪卫青问我，但我根本不知道我们要找的学长姊长怎样，所以只是傻傻地摇头。
「你们是昨天过来找白时凛和柯喻宸的那两个学弟学妹。」坐在位子上玩手机的学长听见我们的对话，抬起头对我们说。
「啊，学长好。」纪卫青礼貌地问候对方，我也跟着喊了声学长。
「怎麽了吗？决定好校庆要做什麽了吗？」看起来很亲切的学长放下手机，招手要我们进去。
我便和纪卫青一同走到那位学长的座位旁边。
「是，我们写了一份简单的说明，再麻烦交给柯喻宸学姊。」纪卫青把几张用钉书机钉起来的纸递过去。
我完全不知道纪卫青他是何时写好这样的东西，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职。
「好，我会转交给她。」学长低头读着那份说明，「不错啊，挺有趣的。」
纪卫青十分得意地朝我一笑，又问学长：「你是华佑惟学长对吧？」
「喔，你知道我？」华佑惟学长虽然脸上笑着，那笑容却只像是出於客套。
「听说去年学长班上推出的『心事室』获得空前的成功，所以稍微调查了一下，打听到原来是出自於华佑惟学长的提议。」
华佑惟学长歪歪头，「不是我提议的，我只是担任其中一位心事员。」
「那就很厉害了！」纪卫青像个孩子一样眼神闪亮，这倒是令我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谢谢你的赞美。」华佑惟学长多看了我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校庆那天，如果你们两个要来『心事室』，就不收费了。」
「为什麽？」我问。
「这是工作人员给予的特别优待。」华佑惟学长朝我一笑，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似乎没打算与我们再多谈。
我们两个识趣离开，往学校大门走去。
一路上纪卫青都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我原本想让他先走，想避开结伴同行的尴尬，於是故意放慢脚步，不料他却像是察觉到我的意图一样，刻意配合我的步伐，我始终没能拉远与他之间的距离。
「你到底是怎样？」他忽然停下脚步。
「咦？」我也吓得停下来。
「你是人格分裂嘛？昨天的你可不是这种个性啊！」他转过来看着我，表情很气恼，「你难道没有想对我说什麽？」
「我、我……」
纪卫青见我欲言又止，好像更生气了，他笔直朝我走来，拉住我的手腕。
「呀！」我惊叫了一声。
「你叫什麽叫！」纪卫青神情更不爽了，他抬高了另一只手，我以为他要打我，赶紧把脸撇开。
「好了。」
一股力量将我往後一拉。
我扭头一看，只见蓝老师站在一旁。
「你又要做什麽？」纪卫青满脸不悦，就像开学第一天那样，对蓝老师充满敌意。
「你没看到莫狄很害怕吗？」蓝老师露出一贯的微笑，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抓着我的手。
「放开她。」而同样抓着我另一只手的纪卫青说。
蓝老师耸肩，松开了我的手，「放学就快回家吧，莫狄，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现在已经放学了，老师。」纪卫青刻意加重了老师二字。
「这里还是学校。」蓝老师则用脚尖点了两下地板，对我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我、我去找老师。」我知道蓝老师这是在帮我解围，於是赶紧挣开纪卫青的手，「对不起。」
说完，我像是逃命似地快步跟上蓝老师。
我没有回头，不知道纪卫青是什麽反应。
直到跟着蓝老师来到楼梯间，他才停下脚步旋身问：「所以你也不知道莫娜和他发生什麽事情喽？」
我用力摇头，「莫娜什麽都没跟我说。」
「啧，既然要交换身分，好歹也要完整交换情报啊！」蓝老师耸肩一笑，「我想纪卫青应该走了，你看要回家，还是要在学校绕一绕再走，自己路上小心。」
「好，谢谢老师。」
「不用客气，明天见。」蓝老师摆摆手，迳自走上楼梯。
而我走到走廊另一边，望向校门，确定没看见纪卫青的身影，才飞快冲下楼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