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捏住许瑞亚直挺的鼻子,另一只手掌感觉到她额头的冰凉,微微仰着头的她,嘴巴自然的微微张开着,呼吸缓慢而微弱,不算明亮的光在她眉间的皱褶打上阴影,简直像是整个人陷入深沉睡眠而做了梦似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要被givemouthtomouthbreathrescue了。
你要镇定些啊。就只是,嗯,只是救人嘛。
看着她微张的嘴,强自压下心底不断冒出的,怪异而失序的想法,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以电光火石之势一个狠劲将嘴贴上她的-
说时迟那时快,许瑞亚的眼睛倏忽大睁,呆滞的我就这麽和她四目交接,嘴巴还在吹气。
奇怪我为什麽不必眼睛啊?干!不对!
触电一般,我赶紧弹开,许瑞亚也苏的一声坐起来,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我,一边张大嘴急促的呼吸着好像是我把她的气给抽掉还怎样。
「你捏我鼻子干嘛?!」
她还带着泪花的眼圆睁,刚猛的以手背抹了一把鼻子,怒气腾腾的瞪着我,杀气瞬间爆出,笼罩她的周身,我发誓我瞬间真的看见人生跑马灯。
竟然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恩人?!而且,重点不是在捏鼻子吧?
我头皮一阵发麻,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刚才一直坐壁上观的柴郡猫走了过来,笑咪咪的看着我。
「看,我就说有效吧?」
在这极有张力的一刻,许瑞亚的视线马上转移到他身上,表情瞬间又从愤怒转为惊愕再瞬间敛了下去,沉默了几秒。「我有话要跟他说,你可不可以先去楼下等我?」
她的话明显是对着我说的,视线却一直都在CR-U9身上,而那个带着问号的句子,其实没有什麽转圜的余地,让我感觉到瞬间的不快。
「有什麽话是我这种小小人类不能听的?」在我意识到自己顶撞了许瑞亚之前,不合宜的话语已经从我喉咙中脱出。
「嗳,你不能听的话可多了,乖,先下去吧。」CR-U9这也转头过来看我,还是那个眼睛眯眯的笑。
少在那边装好人。我瞪了他一眼,对柴郡猫的友善感到异常愤怒。
「唉呦,欸,你看她,凶的很耶。」他瞥了我一眼,用夸张的稀罕语气对着许瑞亚说,眼神还是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不想留在这里多当他的笑柄,我一把抄起刚才被许瑞亚掉在地上的书,转身走掉。
他们俩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来插嘴,但是柴郡猫对我投来那种暧昧的眼神明示着他们的话题与我有关,又一面乾脆地将我排除在外,这种感觉很差。
尽管我其实并不真的搞懂自己到底又为了什麽样的原因。我安静地将那本书拿到柜台办借阅,现在是上课时间而我还差点忘记借书的流程,引起馆员阿姨异样的眼光,我也没心情管,只是拎着那本书恍惚地将自己塞进另一张沙发。
那种许瑞亚离我好遥远而且随时都会离我而去的感觉在这孤零零的,安静的一分一秒之中都显得那麽真实而迫在眉睫,让我紧张得几乎要不能好好坐着。
有个认知在此刻清晰浮现脑海,再也挥之不去。恐慌从心底慢慢蔓延,将我纠缠着,让我喘不过气。
如果,如果这个重来的过去之中没有许瑞亚,我到底该怎麽办?
低着头和许瑞亚一起走出图书馆,下午第二节的下课钟刚好响起,远方的教室大楼开始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在夏日午後飘浮流动着,温热的风还是那样徐徐吹着,天空也还是一如记忆中那样带着点灰糊的蓝,树叶沙沙作响,鸡蛋花安静掉落鱼池旁,一切像是平常一样,好像什麽都不曾发生也不会发生。
「安如。」
我停在鱼池边半晌,看着锦鲤争先恐後地朝我游来,一只叠在一只上,奋力挣扎着。
跟着停下脚步的许瑞亚突然轻声叫我。是平常那种,平淡的语气,却格外的轻柔,我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底郁结的什麽好像突然松开了。
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发现她没戴那副伪装用的厚重眼镜,逆着金黄色泽的阳光,她的眼神温和,而且有种吸引人的什麽,又像是要对我透露。带着棕色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她难得的伸手将拂过面庞的几缕拨开,那脸庞因为体虚而添了几分苍白与柔弱,漫天的尘埃之下,她整个人看起来来美丽的不真实。
「我想喝水。竹炭的。」许瑞亚看着我这麽说。
「...」我果然不该对这讨厌的家伙有所期望,许瑞亚只要一开口就会让人很想喂她吃砖头。「这帮我拿着,你先回去教室等我吧…你自己走的回去吗?」
什麽竹炭矿泉水当然不会凭空变出来,还不是要我这个走狗的走狗去买,这家伙仗着自己一副随时要倒地的样子,使唤起我来更清新自然了。
教室和福利社是反方向,虽然许瑞亚现在看起来的确比早上好得多,但要在大太阳下走这麽长的路大概也不大好。
她接过我刚刚借的那本书,轻轻点头,我眯眼对她微笑,摸摸口袋里的零钱,往反方向迈去。
「欸,许瑞亚。」
「?」她很自然的转过头,微微抬起细细的眉毛,对我露出询问的神情。
「如果你…呃,嗯,没事啦。」
我心事重重的在拥挤的福利社里排着队,慢半拍的因为柴郡猫带来的冲击和许瑞亚那若无其事的态度而发楞。我一直都屏息等待着,许瑞亚会在什麽时候跟我说:嘿我要离开罗。但她却什麽都没开口。
如果你真的要离开的话,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好不好?我想这麽说,却又害怕说出口的话就会成真。
如果我看得懂她的眼神就好了,或许我就能稍微离她近一点点也说不定。虽然我明白即便如此也对我的尴尬而混乱的处境没啥帮助。
把矿泉水和自作主张多买的巧克力放在许瑞亚的桌上时,上课钟刚好响起,是英文课。台上挤满了写翻译作业的同学,而我则假借没带作业本的名义,拖着椅子踱到罗惠婷旁边去。
这是我们高中时代惯玩的老技俩,说是要一起看讲义,其实都忙着聊天,谁也没在看讲义。
「欸,我最近有一个新发现耶。」
正当我专心的帮罗惠婷在她理所当然是一片空白的作业簿上抄下黑板上的答案,罗惠婷突然神秘兮兮的凑向我。
「嗯?」我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只是应了声表示我有在听。
「就是啊,我以前都没注意过许瑞亚…」在老师令人迷茫的讲课内容与麦克风的沙沙杂音之间,我听见罗惠婷这麽说。
「我最近突然觉得,她...她跟盼盼其实有一点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