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小丫头真是没大没小，不过挺讨人喜欢的。杨绮贞但笑不语，继续喝她的茶，直到她注意到方澄心手上的工作。「你还在做鸳鸯绣？澄心，你真是太心软了，瞧你的脸色，应该有好些天没睡好了吧。」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一提起这件事，巧伶又有一肚子唠叨。「我劝过少夫人了，可她就是不听，到现在还护着他们。」
方澄心温婉地轻扬一抹笑颜。「陈老板要嫁女儿，临时决意要我为新人织鸳鸯绣，时间上虽然有点赶，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要赶在婚礼前织好。」
杨绮贞无奈一叹。「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老板的女儿要嫁谁，这鸳鸯绣很花时间又伤神，你偏又善良得无药可救。」
「就算是我尽的一点心意吧。」方澄心的神情有一丝落寞。「虽然我跟方家有缘无份，但至少这是我尽一点做妹妹的心意。」
杨绮贞不屑地撇撇唇。「这方振华又不是什麽好东西，谁不知道他在妓院养了个女人，整天泡在那里，要不是方定南不让他把那个女人带进门，他早就先斩後奏了。不过这陈老板也真奇怪，明知道方振华不好，还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就算他跟方定南的交情再好，也该衡量一下情况嘛。」
「听说，陈老板的女儿一直很喜欢方大少爷。陈老板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搞不好是陈家的千金小姐，哭哭啼啼地非他不嫁，才让陈老板心软的同意这门亲事。」巧伶也不喜欢方家的人，不过她倒是见过那位漂亮的陈家千金，感觉上是个善良的人。
「巧伶，你真是愈来愈聪明了。」杨绮贞笑着称赞她。
「过奖了。」巧伶也不客气地收下。
「天下父母心嘛。」方澄心也很无奈，关於方振华的传闻，可惜都不只是传闻，而是事实。因她曾经亲眼见过方振华的风流。
「瞧你，还对他们这麽关心，他们又没有把你当成一家人，尤其他们跟大少爷……」杨绮贞不想触及她的伤痛，只好柔声一叹。「你难道不恨他们？」
方澄心释然微笑。「恨又能如何？我不能抱着仇恨过一辈子。像我爹那样，憎恨一个最爱他的女人而蒙蔽自己，一生都在追求名利的虚影，是很可悲的事。而我娘，总是无怨无悔地付出，还不是等了一场空，到最後，她还是没有得到我爹的谅解。我并不想像我娘那样抱憾终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我也想为自己做些什麽努力，虽然不能改变别人，但至少我能改变自己。」
「那……大少爷呢？」杨绮贞试探地问。「你对大少爷不也是无怨无悔地付出。」
一提起陆龙飞，方澄心的神色有一丝甜、也有一丝苦。「他不一样，我知道他跟我爹不一样，我相信他。」
隐身在暗处的某个高大身影，心神一阵悸动，双眼闪露出一抹犀利与温柔的炽焰。
「这三年来，虽然他从不曾给过我任何消息，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保护我、关心我。从陆家上上下下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商行和织坊里的人对我的关心，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关系。他给了我太多，但我却还贪心地想把他留在身边，专属於我一个人。有时候想想，都会觉得自己好自私。」
「你要是不这麽自私，大少爷反而会难过呢。」杨绮贞笑道。
「但……他是属於大家的龙飞呀，看看陆家，还有织坊、商行里的人对他如此敬重就知道，在大家心中，他是个大人物，是个做大事的人，而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什麽都不会，又帮不了他。」
「你真的这麽想？所以你才会一直努力地想做什麽来回报他？」杨绮贞对她这麽憨直的想法感到莞尔。
「嗯。」方澄心点头。「我只会织东西，只会做厨房的活，其他的，福嫂和包兴都会料理，我什麽也做不来，所以我只好专攻我擅长的，至少能帮上龙飞一点忙。」
杨绮贞一愣。「你是因为这样能帮到大少爷，所以才这麽努力的研究针织和染坊的事？」
「一开始是。」方澄心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是真的研究出兴趣来了。再说，四季织目前是陆家最大的财源之一，我想跟大家一起保护它，不想让龙飞投注在这里的心血白费。」
尤其方定南对四季织的觑觎这麽深，她不想让这一切毁在方定南手里。
「澄心妹子！」杨绮贞好感动，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绮贞姐？」方澄心有些讶异。
「我知道你很坚强，但没想到你有这种心思，你真是个好女孩，我一直都没看错。」
「少来了，其实你什麽都知道，还老在我们面前装傻唬弄。」巧伶喃喃抱怨。
「巧伶丫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早明白得好。」杨绮贞朝她戏谑地眨眨眼。
巧伶轻哼一声，知道杨老板又在取笑她。
方澄心每回见她们斗嘴，都知道她们其实总在有意无意地安慰她，她一直很感激，也不说破。她身边有这些可爱的家人，她并不需要用恨来支撑自己，而这一切，都是龙飞给她的。
她到现在都还无法想像，如果当初她没有遇见龙飞，她的遭遇会不会比待在方家还凄惨？
龙飞，他现在人在哪里呢？已经三年了，他都不想念她吗？不想见见她？
方澄心无奈地仰望天空，吐出一声叹息，他是否也和她看着同一片天空呢？
一对炽热的双眸，视线一直不曾转移。为她的痴、为她的情，他多年来飘泊冰冷的心，此刻却暖心得久久回荡不去。
「这三年来，难得看你脸上有这种表情。」李慕云微扬一抹轻淡的笑意。
男子伟岸伫立的身影，有一种冷傲凛烈的气魄，一身黑色的装束，掩不住结实的体魄、和冷凝的气势。脸上一只遮蔽半脸的冰冷面具，更像覆着一层寒霜，双眸的温度在瞬间骤降，回复一贯的冷然。
「明天一早，我要入主商会。」毫无温度的声调。
李慕云看着他转身扬长而去，不禁逸出一声无奈地叹息，回头望着方澄心清丽的身影。「看来大嫂的苦难，此刻才开始。」
不过，不会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