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们不欢而散。
虽然在夜色里，程梦楼的机车停在段郁婷的脚踏车旁边。两辆车，两个人。
「那，你路上小心。」
段郁婷牵着她的脚踏车，她知道程梦楼看着她远去的，看着她，坐在她的摩托车上，看着她在夜色里缓缓而行。
段郁婷强迫自己不准回头，她不能，她不能。
红灯亮了。在夜色下红灯是如此刺眼。段郁婷停下脚踏车，左脚踩在地板保持平衡。
她低着头，看着脚踏车中间的横杆，看着自己的脚，隔壁车子的引擎声缓缓远去，她只能看到这点大的东西──她不要她了。
尽管她在做了这麽多努力之後，尽管她展现她的勇气，尽管......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尽管她等待了。
段郁婷抬起头，她抹了抹脸颊，眼泪就蔓延在眼眶里，她其实不想哭的，真的，她并不想哭。
她踩着脚踏车，却发现自己踩空了踏板，这一踩太用力了，让她失去平衡。
然後，她倾倒了，一阵天旋地转，她靠在路旁停车的汽车上後，碰，碰，她闭上眼睛，她倒在路边。
「咻咻咻───」摩托车和汽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段郁婷却没有看向他们，她像是把头埋进沙漠里的鸵鸟，她看不见掠食者，那麽也就不会被掠食。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冷到了她的灵魂。
「你没事吧?」程梦楼慌慌张张的把机车停在一旁，不管後面的喇叭声，安全帽胡乱一摆，「──咚」一声滚落到路边停车的车辆下面，但程梦楼没有理会，只知道朝着她过来。
段郁婷侧头，擦着自己的脸。
「你可以站起来吗?」程梦楼的声音颤抖了，段郁婷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争气，只因为程梦楼语调里的关心，这麽一霎那间她就想原谅她了。
为何如此不争气?段郁婷气自己。
「摔伤哪里了?可以站起来吗?」程梦楼扶着段郁婷的背，想要撑起她又害怕弄伤她那般的手足无措。
「没事。」段郁婷说，她挣扎着想靠着旁边的车子站起来，程梦楼立马搂住她的肩膀和腰部。
靠在程梦楼身上，段郁婷感觉自己又脆弱了几分。
「我们到旁边。」程梦楼把段郁婷带往她的机车，然後让段郁婷坐在机车上，「我送你回去。」
「你的安全帽掉到车底下了。」段郁婷搓搓自己的手肘，酸酸麻麻的。
「喔，对，等我一下。」程梦楼因为心神不宁，以至於有些呆手呆脚的蹲下身子，用不太雅观的姿态捞着她的安全帽。
段郁婷坐在坐垫上，摩托车的坐垫比脚踏车大得多，她其实也还在恍神。
她怎麽就这样失去平衡呢?程梦楼呢?她怎麽出现的呢?
段郁婷右手压着自己左手手肘的位置，那里有些刺痛，她仰起头，天空里那轮明月一闪一灭，云朵来了又散去，在云朵里露出那麽一点点光晕。
是满月吧。
「好了!」程梦楼回来了，带着她脏兮兮的安全帽和布满尘土的衣袖。
段郁婷看着程梦楼，「是满月吧?」
程梦楼的忧心忡忡，在这句话面前融为如月色般的温柔疼惜。
「是满月。」程梦楼抿着唇，她所有的坚持弃甲丢盔，
段郁婷那样地看着她，温柔又忧伤的模样。
她只能举手投降，安全帽又再次滚落在地上，转啊转啊，程梦楼紧紧拥抱住段郁婷。
段郁婷将头埋在程梦楼的肩窝上，一秒、两秒，然後开始抽搐，程梦楼用力搓揉着段郁婷的背，努力压抑着眼眶发热。
段郁婷啜泣声，埋在衣料里的啜泣声，程梦楼紧紧收拢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她怕她一开口，会妥协出她不该的承诺。
她仰头，夜空里，那闪灭的、破碎的银光。
满月，是满月，奇蹟日子的满月，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我该怎麽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