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为是什麽恐怖的房间，没想到房内的摆设非常普通，一人高的书柜至少摆了六、七个，占去大半部分的空间，几张桌椅被安置在书柜与墙壁之间，除此之外便没有多余的摆设了。
「这是……」
「安静。」罗二少白我一眼，将门带上後，推着我走到最後一排书柜，这才发现後方有一扇门。
我满头问号：「要去哪呀？」
「嘘！」他示意我噤声，接着做了一个将耳朵贴在门扉上的动作。
我一头雾水地照做。
「……不如预期，最近是怎麽了？」
「我……」
有些模糊的谈话声隔着门传了过来。
正在交谈的人──是罗大少和他老爸！
我连忙退开，瞪向笑盈盈的罗海昕：「这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由本人来说明最清楚不过了！」
「嗄？」我差点要摸往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你开玩笑的吧！这是偷听耶！」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又怎麽会知道？」
「不要闹了，我不是那种──」
「一句话，听是不听？」
「……」我默默地再次将耳朵贴上。
「……若是连这麽简单的条件都做不到，那麽我只好按照约定让你离开了。」罗爸爸的声音。
「下次我会更努力的。」罗大少道。
「希望如此。你还记得当初是你自己提出要求的吧？你说你不喜欢圣维尔的环境，不想走预定好的路，我都由着你了，但你不拿出点成绩来的话，我很难继续支持下去的。」
「是。」
「一年级时表现都还在水准之上的，怎麽最近越来越下滑了？什麽事情让你分了心？」
「……」
「怎麽那种表情？你快变得跟你弟弟一样了。」
「没什麽。」
「说谎是不好的行为。」
「爸……」
「人际上是不是碰到困难？」罗爸爸叹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猜到了。那个黄同学好一阵子没来了，你又成天绷着脸，海昕都跟我说了。现在已经进入第二学年，你跟班上同学相处得如何，有进展吗？」
「爸，你不用担心，」罗大少回道：「老师和同学都是很热心的人，并没有什麽困难……」
「是吗？那怎麽不再听你提起关於『朋友』的事了？」
「我……」
「啊，差点忘了还有你那位樊同学呢！」
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我不由得吃了一惊，悄悄往旁边一瞄，罗二少姿态优闲地倚着墙笑望着我。
「不继续听吗？」他问。
我瞪他一眼，却又很懊恼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自己真的太缺德了！我几经挣扎，最後仍然选择昧着良心继续偷听的大业。
「……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孩子，」罗爸爸笑道：「可惜今日还没和他说到话。噢，对了！今晚和程家的千金聊得如何，有中意的吗？」
「……」
「不喜欢？」
「爸，海昕他……」
「我现在问的是你的想法。」
「……爸，我无意指陈什麽，但现在谈这些真的太早了点。」
「拓展人脉永远不嫌早，更何况并不是要你们现在就结婚，多认识些女孩子未尝不是件好事。」
「关於程家，海昕……」
「我知道，那孩子就是挑剔。」
「……」
「现在也晚了，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吧！」
谈话结束了。
对於「窃听」到的资讯，我一时之间还不能消化。不过身旁的罗二少早就不耐烦地揪着我回到原来的房间。
「喂！」我一把抓住要转身离开的罗二少：「那、那个，衣服──」总不会要我披着这件「清凉」的睡衣到隔天早上吧！
「我都没追究了你还计较个什麽劲？」他拨开我的手，接着没好气地甩门离去了。
问题我不是爱计较，而是怕丢脸啊！我非常伤脑筋地看着开衩的上衣，虽然就某方面而言还满凉快的，但是这真的……
突然，门被推开了。
仍杵在门口的我对上一张略带疲倦的俊脸。
呃……我浑身僵硬地与罗大少大眼瞪小眼。
「你……」他的视线往下挪，神色镇静：「我只是来看看你睡了没有……不好意思，没有敲门就擅自进来了。祝你有个美梦，晚安。」
「等等！」我不由自主叫住他。
「我待会请人送另一件衣服过来。」
「不是啦！我……」我犹豫了一下，问：「这算是私人问题……可以谈谈吗？」
他有点讶异地望了我一会，然後将门合上：「可以。」
「也许现在才问这些太迟也太唐突了点，你真的跟黄子君同学断绝往来了吗？」
「是……但原因不在你，请别放在心上。」
「好吧，那能告诉我你在班上的朋友还剩几个人吗？」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别人的隐私，但罗爸爸的问话点醒了我──罗大少的交友状况出问题了！说起来我至少得负起一半责任。
他听到我这麽问时确实愣了一下：「我……」小麦色的脸颊顿时浮现不知所措的浅红，「我很好，并没有你猜想的那麽……」
「是不是被孤立了？」
他回避我的目光：「不……」
「请看着我说。」
他只是摇头，仍旧不看我。
「为什麽不说？」我有些激动，突然觉得自己蠢得无药可救！我早就该察觉到自从他和黄子君绝交後一直都是独自行动，但我竟然到现在才──「为什麽都憋在心里？即使你说原因不在我，但我还是没有办法不自责！如果不是我，你身边的朋友就不会离开你，也不会……」
「樊同学，」他面向我，嘴角带笑：「你想太多了，是我自己疏远他们的，跟你没有关系。时间也晚了，该就寝了。」
「可是我还没──」
他拍拍我的头顶，「晚安。」
我呆望着再次被打开又合上的房门，不了解为什麽他要这麽忍耐。
选择沉默地忍受这一切，不痛吗？
「早！」
「早安！」
清爽的早晨，同学们互相道早，我则掩着脸一路低头走进班级。
「嘿！」突然冒出一只手粗鲁地勾住我的脖子：「抢劫！把你身上的财物通通交出来！」
我看也不看便直接给了对方一个拐子：「闪边去！」
「去你的，下手真重！」阿诚抱着肚子退开来，「欸！别遮了！你以为大家看不出从罗家车中走出来的人是你吗？早就不是什麽新鲜事了还遮什麽遮啊！」
「……」尽管我知道自己和罗大少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校园，但听到阿诚这麽坦白的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太爽快。我白他一眼，迳自走向自己的座位，阿诚跟在後头开始问东问西。
「欸欸，听你妈说你是去吃好料的耶！是在哪边吃啊？罗海封他家是不是很大、很豪华？还有……」
「阿圣呢？」
「喔，他去合作社买喝的……喂！你还没回答我！」
「阿诚。」
「安怎？」
「……那个刚刚走进来、脸上像是写着『别惹我』的人是阿圣吗？」
阿诚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後神情痛苦地抹了抹脸：「老天，他又……东环，我跟你说，待会你小心点，他从昨天的心情就非常坏──早上我不知说了多少笑话才让他的脸色好看一点，现在又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
昨天……我看着头顶彷佛笼罩着一团乌云的阿圣，脑中却不由得想起罗大少那张苦涩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