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残荷断芰，金风渐长。
在安惠贞的紧迫盯人之下度过训练的韩智妍又去参加一次资格考试，她必须在这一场考试中通过，才能获得和金硕珍合作的机会——她们工作室接到了BIGHIT娱乐的合作邀约，安惠贞隐隐有意要让她接下这份工作。
韩智妍虽然不算年长，但是却有充足的实际经验，如今她只欠缺一张足以让人信服的证照——前几年已经考过几张证照的她今年要考的是国际化妆师的资格。
只要这次失败，那她将会错失莫大的机会。
她很想赶快追上金硕珍的脚步，想要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化妆师。
金硕珍这几年跟着防弹少年团声势大涨，他们见面的次数也日益减少，随之增加的是视讯跟简讯，这点让金硕珍总觉得很抱歉，但是韩智妍倒是不介意，因为她自己也非常忙碌。只是她希望在这段关系曝光的时候，金硕珍所珍视的粉丝们会是认同的，要是她足够优秀的话也许就配得上金硕珍了。
她不想让这段感情造成金硕珍的困扰。
独自坐在工作桌前的女子翻看着那几张设计稿，每一张都是满满的红字与修正，有几张甚至被橡皮擦擦到快要磨破了。
还有几滴水珠晕染的痕迹。那是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韩智妍点亮了桌边的蜡烛，只开着台灯的房间多了蜡烛并没有变得明亮，依旧是昏黄而微弱的光。
一切都会好的。
但愿。
※※※
就在考试过後没几天，来到工作室的韩智妍就被安惠贞一通内线电话给叫到办公室了。
安惠贞的办公室这些年都没有改变，一贯的简约风格，灰白的色调难以让人想像安惠贞设计彩妆会是缤纷艳丽的色彩风格。她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不苟言笑的大龄OL。韩智妍在心里腹诽。
来过好几次的办公室依旧让她感到不自在，韩智妍的眼神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像个迷途的旅人——没有终点也没有停顿。直到她的老师用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暗哑嗓音开口，在韩智妍的认知里，安惠贞用那种声音表示有大事了。
例如她在金硕珍出道那年没通过的资格考试。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目光一瞬间就安定下来，直视着安惠贞——不过却快要走神。
「我们工作室今年接到的其中两个案子我打算让你跟恩娜去试试。」端坐在桌前的安惠贞是现在纸张以及韩智妍之间徘徊流连，她推了推眼镜，语气琢磨不透。
「我知道你好奇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感兴趣。其中一件是防弹少年团年末巡回最终场造型及彩妆。」安惠贞挑眉，看见韩智妍刻意压下的期待，心中也有几分了然。「要去，可以。他们公司的徵选你自己处理，虽然这个案子是交给我们处理，但是他们明面上还是会对外展开徵选，你实力不够的话就算是我的学生也没有用。还有国际彩妆师那张资格证给我拿到手，不然想都别想。」
韩智妍目光纠结，虽然她实习好几年了，但是面对业界的前辈还是会有种敬畏之心，这次的徵选她不仅要赢过同期的崔恩娜，还要赢过前来参加的前辈们——想想都觉得有些害怕。
安惠贞把书面资料放在韩智妍面前，略带笑意的勾了勾嘴角。「怎麽样，你要去吗？」
「好，我去。」
※※※
化妆室内，几个少年正在拿小型摄影机拍摄BantanBomb，韩智妍刻意避开了摄影机，避开了跳女团舞跳得正开心的郑号锡跟田柾国，她走到化妆镜前的空位，对还没有人帮忙化妆的朴智旻招手——毕竟有摄影机在，她也不好开口。
对方点点头後走过来坐下。
她弯身凑近看了下，朴智旻的脱妆情况没有很严重，把汗吸掉之後再稍微补一点妆就完成了。
金硕珍走就注意到她进来，不过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在，他也没办法过来，只能等弟弟他们拍摄完之後看工作人员们会不会离开。就这样耗了十几分钟，期间朴智旻一边小声地跟韩智妍聊天，一边让韩智妍给他补妆，看得金硕珍揪着闵玧其的衣摆，想说些什麽当作撒娇跟抱怨，却发现原本坐在他旁边的人已经往另一边倒去，靠着沙发上的抱枕睡得香甜。
「智妍啊。」金硕珍傻兮兮的模样像只小奶猫，等着被顺毛，可是其他人一碰又要炸毛。
韩智妍没停下手上的工作，蜜粉刷还在朴智旻的脸上来回轻刷。「你怎麽没说你今天要来？」
「我来工作的，不是来找你玩的。」透过镜面，韩智妍微微抬眸扫了一眼自己的男朋友，笑的一脸天真又可爱，然而韩智妍只想用蜜粉刷把他的嘴给堵上。
「珍哥你还是去彩排吧，浩范哥在催啦。」因为蜜粉刷的关系左眼闭上的朴智旻弯着那只眼，他故意这麽说道。
每次金硕珍都是最快的那一个，只能坐在旁边乾巴巴的等着弟弟们上完妆。
「又是我！每次最快的都是我！可是每次都催我！」金硕珍像是又被按到开关，开始了一连串像是rap的抱怨。
「闭嘴。」
韩智妍两个字就让在场的几个人都闭嘴了。
连同後面正等着上妆的田柾国跟金泰亨也都乖乖的坐回沙发上，一时半刻沉默得惊人。
她的表情没有变，黑曜石般的双眼依旧直视着朴智旻的脸庞，看见他因为紧张而抿紧的嘴唇，她用双手扶着他的脸微微调整了角度，然後又碰了碰他的脸颊：「嘴唇别抿着了，不难受吗？」
敏锐的金硕珍不用想就知道刚刚的那两个字是冲着他说的。
於是他拿出手机东点西点，之後拿起手机对着韩智妍，韩智妍和金硕珍及朴智旻都是面朝化妆镜，因此只要韩智妍抬头就能看见金硕珍的手机萤幕。上头像个跑马灯有一行字，写着「没情没义的女人都抛弃男朋友了」，韩智妍倒是淡然，「智旻，我要帮你上唇釉，嘴唇别动。」
韩智妍没什麽笑，但是语气却能听出温柔，和对金硕珍简直是极与极的反差，这让金硕珍不开心了，他把手机丢给一旁正做着好梦的闵玧其，後者被摔到他怀里的手机吓醒，低声咒骂了句什麽，不过金硕珍没听见。
「超过分的啊！」金硕珍已经被行程折磨得有些消瘦的脸庞鼓鼓的，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似的，「智妍啊，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跟着昨晚的宵夜给你吃了。」这是全程冷漠的韩智妍。
昨天晚上韩智妍亲自下厨做了点清淡的宵夜，结果就被来找她的金硕珍给一扫而空，当然韩智妍其实没多在意，只是故意拉出来说说好让金硕珍因为愧疚而闭嘴。
果不其然，青年如她所愿的闭上嘴，但是一双哀怨的眼神却没离开过。「我昨天还没吃晚餐啊。」
「珍哥你昨天出门前明明就吃了我的紫菜饭卷！」一旁的田柾国一听见这话，脸上写满不开心，嘴里嚼着早上金硕珍从宿舍带出来的早餐，无辜的眼神像是一个弱势的指控者，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同情。
一时之间的沉默像是冰冻了空气，金泰亨觉得自己二哥搞不好会被冷醒，他看看靠着抱枕坐在沙发上酣然入睡的闵玧其。
好吧，玧其哥睡的真好。
「智妍姊今天是过来支援的吗？」机灵的老么察觉出气氛不太好，直接扯开了话题。
韩智妍扶着朴智旻的脸反覆打量，确认妆容没问题之後轻声叫他：「好了，换柾国吧。」
「对啊，今天你们这边缺人，跑去跟我老师借人手，所以我就过来了。」等到田柾国坐定，韩智妍才转身翻出其他工具。
这次回归，几个少年依旧是跟颗陀螺似的，忙得到处转，今天是音乐银行的录制，印象中明天是其他节目的打歌，韩智妍在心里回忆着。「明天要是再欠人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明天我没空。」
金硕珍闻言，整个人缩的像是一株乾枯的蔬菜：「你要去哪？」
「你猜？」
金硕珍一听她这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扁嘴：「要是知道干什麽还问你啊？」
韩智妍终於收起吊胃口的幼稚念头，这让旁观好戏的几个弟弟有点失望，看见金硕珍吃鳖是他们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调剂与娱乐，尤其是认识韩智妍之後。「好啦，我明天要去参加交流活动。」
青年没发现韩智妍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音量还越来越小。「好吧，我们难得有可能可以一起跑行程的。」
韩智妍为了掩饰，刻意摆出像是工作时的锐利目光以及淡漠的表情：「你安分点，还有晚上不要再喝那麽多水了，你们化妆师会被你水肿的脸搞疯。」
闻言，他转头看看有着婴儿肥的朴智旻，「智旻的脸颊也是肉肉的啊。」
「啊——珍哥你很过分啊！为什麽偏要说我！」无辜中枪的少年不满的推了推金硕珍的肩膀，奈何对方的肩膀过於宽阔，不为所动。
快把他带走！韩智妍从朴智旻脸上读到这几个字。
韩智妍耸肩。
「那是你的大哥。」她做出无声的口型。
那天给几个少年补妆之後她就先行离去，没跟金硕珍一起走。
她还是忍着没跟对方说，其实她明天是资格考试的结果放榜。
一样是老样子把放榜结果寄到工作室，韩智妍只要过去找安惠贞就行了。她睡得很晚才起床，以前总因为一点小事就夜不能寐，如今却也渐渐学着释怀，试着让坏事不去影响自己。
终於拿到资格的那一瞬间韩智妍异常的冷静，像是知道这一切本该发生似的。
镇定地拿回了证书，接受其他人的道贺，还参加了BIGHIT的徵选，这一切她都在恍惚中渡过，像是行屍走肉般，其实她什麽也没听进去。
直到那天她回到家。
那个现在剩下她一个人的家。
机械般僵硬地按下密码，韩智妍关上大门後就直接坐在玄关，连鞋子也没脱下，像个孩子般无助的坐姿，她怔怔地看向包包里放着自己刚拿到的资格证，良久之後才伸手拿出来看看，上面还打印着自己的韩文姓名跟罗马拼音，还有那张证件照，是自己大学毕业的时候拍的，当时半工半读自己赚足了学费，一边实习一边读完大学，那天她高兴的哭个不停，因为她终於有资格去考取证照。
连证件照看起来眼眶都是红的，简直像是刷了一层红色系的眼影。
韩智妍兀自笑着，笑的猖狂又哀伤，笑着笑着就染上哭腔。她双手环抱膝盖，蜷缩在玄关的鞋柜旁。
证件照上的她犹自开怀。
她真的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