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决定改变侦查方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重新切入不同的调查角度，两人开始埋首於陈年文件中，欲从历年的儿童失踪案件里找出蛛丝马迹。
数日後堀川优朔被叫到长官办公室，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中央郁弥掩不住担忧。
一旁目睹的中村涉安抚他：「大家都纳闷你们最近怎麽一直出现在办公室，特搜那边的搜查不是正如火荼毒地进行着吗？阿章说你们改变搜查的方向——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啦，但米永警视应该也是听到什麽风声才会把堀川叫去问吧。」
「他会被骂吗？」中央郁弥仅担心这点。
毕竟目前正在着手的调查纯属他个人的臆测，无法得知堀川优朔本人为什麽没有否定、甚至愿意配合——他是很高兴啦，然而若因此连累对方，并非他的本意。
「怎麽，担心他呀？」中村涉笑道：「堀川虽然年轻，经验与判断力倒是不错，他自有定夺啦。」
「再说米永警视不是那麽不明理的人，如果堀川给的理由恰当，他应该会接受。」不至於无缘无故骂人。
「那就好。」希望诚如他所言。中央郁弥略微不安地再看了几次办公室出入口方向，最後将精神投入於成堆的档案中，继续和它们奋战。
「听说你们不查少女案，改去调查历年的儿童失踪案？」米永隆也本身没亲自跑现场查案，但随时掌握着案件进度，因此即使用疑问句结尾，语气中却透露出了然的意味。
让人摸不透想法的询问。
堀川优朔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和这名上司打交道，彷佛所有状况都在其掌握之中——包括先前强塞个搭档给他一样。那种迎刃有余的自信，常让自己感觉好像被一头凶猛的野兽给盯上了似的。
「是的。」他们有报告的义务，因此堀川不打算隐瞒，只希望不要被阻扰。
「是中央提出的方向？」再问。
「⋯⋯是的。」
「你不觉得奇怪？」上司一脸笑意。
「哪里？」他揣测其言下之意。
「各方面。」米永隆也自座位上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堀川优朔身旁，「那小子在查案方面完全是生手、一点经验都没有，不是吗？」
「⋯⋯所以？」堀川优朔微低下头，视线对上眼前这名阶级高出自己许多的上司，「警视，您究竟想要问什麽？」能否别再打哑谜，他外面还有堆积如山的档案待处理。
不意外他这样的反应，米永隆也大笑，「那我就直说了。你怎麽会采信那小子的推测？」
身为前辈的他，难道不认为那样的臆测很荒谬？浪费时间在数年前的案件中，不见得会有成果。
「我以为您以前曾说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就不要放过。」堀川优朔搬出对方的话。
「所以你认为这是那『一丝的可能性』？」
姜毕竟是老的辣。米永隆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堀川优朔无言地瞪了对方一眼。
他知道这只老狐狸想听怎样的答案。
不外乎是身为中央郁弥的前辈兼搭档、那承担责任的保证。
「我不否认。」从牙缝中迸出的回答，还算让对方满意。
「好，我相信你的判断。」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米永隆也绕回座位上，好整以暇地坐定，接下来又问了他们打算如何查案的方向及目前进度。
最後在结束此次谈话前，他悠哉地丢出一句：「堀川，这就是搭档。」
堀川优朔顿足，回过头望向对方。
「不仅仅是身为前辈的指导责任，还有命运共同体的牵绊。」一旦经过判断後决定下去执行，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将是两个人要一同承担的後果。
和他先前习惯的单打独斗完全不一样。
这是他该要学习的课题。
「⋯⋯先告辞了。」朝室内鞠了鞠躬，堀川优朔没有回应上司，先行离开他的办公室。
「真倔强。」目送他的身影，米永隆也摇摇头，「堀川议员还真是丢来了个难题啊。」
『改改那小子的脾气。』
好歹这算家务事吧？不过如此一来他也算顺水推舟了。
从抽屉中掏出一份人事档案资料，「加油啊，我们可是很看好你的。」至少要撑久一点。
上方贴有中央郁弥警校毕业的大头证件照，以及历年来的履历资料。
常替那家伙物色搭档可是件很累的工作呀。
他期待着这次他们两个的合作结果，可别让他失望。
※
见他回到办公室，原本埋首於文件中的中央郁弥立即抬头、冲上前追问：「堀川、米永警视说了什麽？有被骂吗？」不管对方是否臭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反正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没少看过，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免疫了。
「你有做什麽需要被骂的事情吗？」冷笑着反问。
「咦？」中央郁弥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後才反应过来，「欸、等等，为什麽是我？明明是你被叫进去啊！」指出对方的语病，不甘心地反驳。
「那你觉得我做了什麽会被骂的事情？」配合他的疑惑，堀川优朔换了说法。
「呃⋯⋯应该不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找不出反驳点，「那米永警视为什麽找你，不是在怪我们擅自更改查案内容吗？」
「你觉得这麽做错了吗？」又一个反思句。
「我没这麽想⋯⋯」如果认为不对，一开始就不会提出来了。「但也不晓得对不对⋯⋯」这才是令他犹豫的关键。
无法预料办案方向的准确与否，让人非常不安。
说穿了就是他对自己的推断不具信心。
「既然觉得没有错，就照这样查下去。」堀川优朔不打算继续此一话题，「警视没说什麽。」草草打发掉他。
中央郁弥或许不晓得，但在米永警视带领下的少年课在侦查方面算蛮自由的，被赋予一定的自主权——只要过程不违法、掌握住原则，拿得出成绩，基本上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度干涉底下侦查员的问案方式。
堀川优朔亦不打算改变这样的风气，不过他不明说，等中央郁弥自己感受。
「那就好。」见搭档无意深谈，他便不再追问，「我把近几年较可疑的案例筛选出来了，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真正认真去追究人口失踪案件才发现一年内被通报为失踪人口的数量居然那麽多，而他们要找的对象并非仅只一两年内的案件，而是近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内的案子，其数量加总起来更为可观。
由於数目过於庞大，早期的资料又未经过电脑建档，增加了许多困难度。
他们试着缩小范围，将年龄设定在十五至二十五岁间、关东地区的男性，用此条件下去过滤，还剩下最少上百件。
乍见让人傻眼的数字，中央郁弥索性心一横、直接把范围限制在东京地区。
堀川优朔默默瞥了一眼那叠厚重的档案夹，丝毫不打算接过来翻阅。
「走吧。」下一瞬抓起西服外套，朝门口走去。
「咦？」中央郁弥还拿着档案、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既然找出来了，就一家一家问吧。」回头瞪他一眼，彷佛在说「还发什麽愣」。
「啊、是！」终於要动起来了！中央郁弥赶紧也抓起外套、捧着档案夹，精神抖擞地向留守的同事报告：「我和堀川要出门查案了，应该不会再进办公室了！」
「小郁，别忘了今晚的聚会喔！」小林早音提醒。
「什麽聚会？」
「欸！早上不是说过了、今天下班後有聚会啊。」欢迎他加入少年课——即使一进来就遇到棘手案件，但该有的程序依旧不能省略。
「啊、对喔！」似乎有这麽一回事。一忙起来都忘了。
看着前辈们投射过来、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央郁弥连忙陪笑脸，「我记得啦，只是要去哪里？」他们早上讨论得很热烈，但似乎没有结论。
「你是在搞什麽？」此时已经踏出办公室的堀川优朔再度返回、一脸不耐地催促。
「来了来了！」见状，中央郁弥随即放弃追问答案，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决定好再告诉我，先走啦。」然後转身半推着堀川优朔离开。
和在办公室内跟陈堆的档案奋战、相较之下，他更倾向实际探访的搜查，因此中央郁弥迫不及待跟上堀川优朔的步伐，至於下班後的聚会邀约则暂时被抛诸脑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