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趨光・負趨光 — 第七章(4)

正文 趨光・負趨光 — 第七章(4)

他们看着她说谎时,心里是怎麽想的?边听心里边嘲笑她吗?看着她在那里像白痴一样演自己的戏?

这些谎言现在想起来变得可笑、幼稚又不堪……

「你怎麽这麽早回来?」母亲和弟弟在客厅里看电视,抬头就看到大汗淋漓的丁宛心。

她在冬日里满头大汗,喘着气,碰一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

她很慌乱,不知道自己往後怎麽在学校活下去……她原本就没什麽朋友,万一事情传出去,接下来她要怎麽面对同学?她本来就自卑,以後恐怕连抬头挺胸走路的勇气都没有。

母亲转动房间门把,发现房间上锁了。

「欸!不准锁门喔!我最讨厌人家锁门了!给我打开!」她母亲拍着门骂。

丁宛心把门打开,哭着问母亲:「妈,我可以转学吗?」

「没事转什麽学?」

「我觉得课业压力太大了,想转学。」

「哈!那所学校是你当初说什麽都要去上的!现在你说你要转学?转去哪?其他学校都更远了,要花更多车钱欸!」她母亲算着。

丁宛心深深叹了一口气,让房间门大开,躺回床上,也不管自己一身的汗。

「欸!没事就去帮忙挑菜,不要躺在那里跟废人一样。」母亲念叨。

丁宛心任由她骂着,那些她都听不进去了。

当天晚上她生了一场病,时间晚了,也没去看医生。发了一场高烧,只能自己用湿毛巾敷额头。盗汗、头昏让她做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她梦见她屈服了,乖乖在厉招阳面前脱下衣服,厉招阳压在她的身上,面目狰狞。惊醒之後,一度以为刚刚的事是真的,难过地搥床痛哭。

接着又梦到了傅趋光。那天蹲在她面前疲惫的傅趋光。

她无法厘清自己的心情。以前讨厌的人,现在她觉得对不起;喜欢的人,现在觉得恶心丑陋。

她到底怎麽了?

她很後悔。自己怎麽会把一件小小的事情搞成今天这种不能收拾的局面。可是时间无法倒退,她回不去从前!一切都来不及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当初不要为了想吸引别人注意而说谎。

烧没有退,她不敢说自己生病,还是强撑起身体去上学。

她自己带保温瓶去学校装热水,希望多喝水能快点降点体温。水喝完了她不敢出教室装水,一整天战战兢兢,怀疑她的事情已经在校园里迅速传开了。

她强打起精神仔细观察着周遭的每一个同学,看有没有人正在看她……

头痛欲裂又不停咳嗽,体育课她跟体育老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没有去上课。拿了热水壶在操场旁边的体育馆饮水机装水。到了下午第六节课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会不会是他们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这件事就这麽过去了?她暗自想着。

突然几个女同学拿着篮球朝她走来。

她看着她们越来越靠近,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她们和她擦身而过,去饮水机喝水。几个女孩子开心调笑着。

她发现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身体原本就不舒服,这样一担心下来,更难受。她坐在石椅上慢慢喝水,突然那几个女同学站在她面前。

丁宛心抬头,她们的笑容很亲切。

「你怎麽没去上课?」

「我身体不舒服。」丁宛心强打起精神说。

「身体不舒服?真的吗?」一个女同学问。问完还对着旁边的人神秘笑了笑。

丁宛心覰着她们。

「丁宛心,你这双球鞋是什麽牌子啊?我怎麽没看过?听说你都买车站那家潮牌的衣服?你一个月零用钱多少啊?」另一个女同学开口,笑得很假。

「……」丁宛心答不出来,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这下子觉得更想吐了。

「我记得上次班内传阅的资料表上面,有写你爸爸是工厂警卫,为什麽外面传你爸爸是公司总经里呢?」第三个女同学又问。

丁宛心紧紧抿着嘴,很想哭。

「你家到底在哪里?」

丁宛心低下头,不反驳。该来的还是来了。

现在再说什麽都只是狡辩。她保持沉默。

放学前的打扫时间,负责外扫区的丁宛心拿着扫把和畚箕独自走到操场,扫地区域里好几个同学没有来,她知道那几个人都是体育课时遇上的女同学的死党。她们不屑和她同扫一个区域,故意不来。负责外扫区的卫生股长远远看到她,就解释另几个人身体不舒服,让她先代扫。

身体原本就不舒服,她还是多扫了好几个人的区域,有些地方没扫乾净,但已经尽力。

上课钟响,回到教室,她发现很多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看到她进来就作鸟兽散。

她轻轻叹口气,知道自己在自食苦果。她觉得自己丢脸丢到想在地上挖个洞躲起来。

听见坐前面的女同学故意大声说:「乌鸦再打扮也成不了凤凰!」

她低着头,没有脸抬起来。隔壁原本还算交好的女同学也对她格外冷漠。她被整个班级孤立了。

理化课分组是之前就分好的,那些组员把她当空气,说什麽都不让她参与,报告的时候却拱她出去。她迫不得已站在位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她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全都是冷漠和嘲笑,每一双眼睛都足够让她羞愧却不能逃跑。

老师让她站了几分钟,便摇头指示她坐下。这时候同组的另一个人才得意地举手报告老师,刚刚丁宛心都没参与讨论,在发呆。可不可以换她来说。

丁宛心坐下,听着别人的报告,很想哭,却不能哭。

她不明白她说谎关这些人什麽事?平时她们根本没有什麽交集!可是学校就像一个小型社会,这些人总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即使他们也为了很多事曾经说过谎,但对於别人犯一样的错,还是不愿意原谅,甚至恶狠狠地挞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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