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灿烂,语气如此肯定的说着,说她会幸福的。
肖似的面容,立刻与脑海中浮现的那张容颜交叠。
戚习辉顿时有些怔愣。
他也曾冲动的问过她,不悔吗?
明明只差一步就真踏入死地,明明难产时她压抑不住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紫阳宫,明明她往常绝世的容貌被遮掩不了的苍白浸染,明明,连在一旁观看的他都……心痛的无以复加。
但她却只是勾起笑容,娇艳更胜以往,眸如星月般闪亮,坚定的道,不悔。
为何不悔呢?那时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她眼儿更弯,笑着伸手探向他的面上,他才知道,原来视线的模糊是因为泪水,原来发不出声音是由於哽咽到喉间乾涩。
「都多大人了,哭什麽呐?」她轻笑,一贯慵懒的嗓音添了几丝轻快,「无事的,嗯?」
他不想哭的。
但他却完全忍不住鼻间蔓延开的酸涩,忍不住泪水溢满瞳眸滑落。
不该的。
这些心中不断纷飞的思绪是不该的,他知道,但他却无法制止自己,无法抽离。
最终他伸手环抱住她,用尽全力,却安抚不了如跌坠到涯底的感受,只能一再、一再滑落。
逃不出、挣不开、弃不了,因她而深深沦陷。
随侍在旁的下人细微的抽着气,他知晓自个儿失态,却没办法压抑这股冲动。
她伸手虚环住他,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背,压低着嗓音说,「哎,多大事儿,哭成如此。」
根本不似於她口中的轻描淡写。
那时他在东宫,却依旧不断传来有关她的消息。
安景帝怒斥言官,无视阻挠进了产房。
宸贵妃难产。
满满浸染着鲜血的布条不断自宫中送出。
一则接一则,下人们不间断的转述。
那时他靠坐在椅上,微仰着面,闭眸不停地听着。
他彷佛还能想起初见时如妖妃般倾城的她;想起不断被他和习耀刁难却依旧慵懒笑着而後狠狠回报的她;想起总不避讳被人嘲讽而一心对他们好的她。
然後当他回过神,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脑海中已满满是她。
或笑或闹,或骄傲自负,或心肠狠辣;无论何种面貌,却只是侵占住他所有思绪,不在乎他意愿的,迳自盘绕在他的所思,所想。
不该的。
「太子今日一时心急本宫而失态,乱传话者,死。」她声音软哝,吐出的语句却狠决至此。
她看的太清楚,从头到尾便比他人都更清楚该如何做决断。
就如她当年入宫只是刚过及筓,却能对自己狠下心肠,剥夺能为人母的机会,默默用了十几年的避子汤。
於是她看得比他更清楚,甚至立刻做出最快的回应,试图切断一切扭曲的可能性,断去他所有不该有的奢望。
她对自己心狠如此,他又何忍放纵自己,毁去所有的平静?
最终他只是哑着声,却清晰地喊了,「母妃好,便好。」
他初次喊了她母妃,更清楚的楚河汉界,这句称谓反覆着,提醒着他。
只因於他、於她而言,她终究只是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