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个出生就下半身瘫痪、行动不良的孩子，他以轮椅代步，因为与大部分的孩子不同，所以他常受到同学的嘲弄，但他从不告状，只默默的忍受，不过这不代表他能释怀，而是他知道若回嘴只会招来更多的欺侮，他宁可忍下。
直到国中，遇上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感激不尽的人。
「喂！他行动不便，你们不帮忙就算了，干甚麽欺负他！」一个男孩挡在他面前，喝斥又在嘲笑他的同学们。
「啧。」见有人替叶撑腰，那群人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那男孩转身，半蹲下来，好以与叶平视。
「嗯。」叶低着头，小声回应：「谢谢你。」
「没甚麽。」男孩灿笑，对他伸出一只手，「我叫翔，请多指教。」
「我叫叶。」他怯怯伸出手与翔的手相握。那是只温暖的手，暖到心坎里。
从那天起，翔总伴着叶，几乎形影不离，叶原本因推轮椅而时常酸痛的手臂因为翔的帮忙好了许多，而那些会欺负叶的人都一一被翔赶跑，不再有人敢欺负叶。
叶沉溺在翔的可靠及温柔中，丝毫没有想过有分离的一天，但是越接近国三毕业，翔越来越沉默，时常出神，与叶的聊天常常变得有一搭、没一搭，让叶渐渐不安起来。
「翔，你最近到底是怎麽了？」终於有一天，叶忍不住询问。
「没事，哪有怎麽了。」翔露出掩饰的笑容，但这骗不过对人情绪敏感的叶。
「因为最近接近升学考试了吧。」翔给了一个让叶困惑的答案。
「都没见你有心准备，你会担心这个？」
「就是因为没准备才担心啊！」翔嘻皮笑脸地回答。
叶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无从继续问下去。
毕业前一天，翔将叶推至花园。
「凤凰花盛开哪。」叶抬头仰望一片灿烂的凤凰树。
「叶，我有话对你说。」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让叶的心不禁一揪。
「嗯？」叶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我毕业後就要出国了。」
「去玩？」叶心里明知没有如此简单，但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呐呐地问。
「不是……我家要搬到加拿大，我会在那边读书，有可能不会回来了……」
「喔，是吗。」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仍不免哽咽。
翔从叶的背後紧紧抱住叶，叶将头埋在翔的手臂里，吸着翔的味道，努力将泪往肚里吞。
过了一会，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些後，叶抬头，见一片叶子飘落，他喃喃了一句：「叶子只会飘落，不会飞翔。」
※
十多年後，繁华城市的一角，叶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迅速的敲击着，密密麻麻的程式语言一排排在萤幕上显示出来。叶现在是科技公司的程式设计师，虽然他是身障，但因十分有才能，所以他很受公司重视，甚至因为他的与众不同，在这圈子内小有名气。
某日到国外出差，回程在机场看见一个依稀认识的身影，那人穿着机长的制服，叶苦思，似乎没有认识的同学当机长的，正打算放弃回想时，那人也看到他，一脸从呆愣转为惊喜，然後快速大步朝他走来。
「是叶吗？是叶吧！」那男人在他的轮椅前蹲下，好与他平视，这是多麽熟悉的动作，熟悉到叶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
「翔？」
「嗯，是，我是。」翔紧紧抱紧叶，「果然是叶。」
叶也紧紧回抱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十多年来从没忘记过的故人。
「没想到你现在在开飞机，跟你的名字一样，飞翔。」叶笑道。
「是命吧。」翔回笑，「你呢？过的好吗？」
两人在机场的咖啡厅聊起他们分离後的日子，直到叶准备要登机，不得不再道别，但还好现在的他们已不像幼时分离後就没有连络的方式，他们互留下电话号码，翔跟他约定会再与他联络。
过几日叶就接到了翔的电话。
「接下来半个月，我休长假，决定回台湾一趟，能跟你约见面吗？」翔问。
叶查阅一下行事历，正好接下来没有加班和新案件，旧案件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便与翔约了某个周末，叶十分期待且雀跃，好久没有这样欣喜了，翔也是，恨不得立即飞回台湾。
周末，他们约在一间有庭院的咖啡馆，看着绿意盎然的庭院，两人忆起国中的生活，聊得好不开心。
突然，翔像是想到甚麽，问道：「你周末都有空？」
「不一定，最近刚好工作得差不多，所以有空。」
「这样啊……」翔托着下巴，不知在思考甚麽。
「怎了？」
「我是想邀你和我去东部玩几天。」
「唔，下礼拜周末应该是可以。」
翔展颜灿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开车载你去。」
许久没看到翔如此灿烂的笑容，叶打从心里暖了起来。进社会後只会越尝越多世间的冷淡，更何况他身体有障碍，处处都会遇到寒心的事，所以他好久没有这麽暖心了。
翔往窗外看去，正好一阵风吹过，几片叶随风飘起，翔若有似无地说：「叶乘风也能飞翔。」
「诶？」叶为翔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愣了下。
翔只微微笑着，并没有解释。
捱过因为期待旅行而难熬的一个礼拜，翔一早就到叶家接也很早起的叶，两人就一起出发到东部，一路上悠闲地停停走走，欣赏沿路风景，并不急着到目的地，所以到目的地时已是下午。
翔才将车子驶进一间民宿，立刻有一老夫妇出来迎接。
「先生，许久不见。」老夫妇先是对翔打招呼，然後接过两人的行李，面戴亲切的微笑对叶说：「欢迎莅临，请好好休息。」
「这两天就麻烦你们了。」翔对老夫妇回以微笑，向叶解释：「这里是我买下的别墅，平时交给他们夫妇俩经营民宿，这两天我暂且请他们停止营业，所以这里只有我们四人，不会有人来打扰。」
叶为眼前典雅的欧式民宿感到吃惊，建筑物建在一片草原上，绿草如茵，还能眺望大海，景色相当宽阔优美，让叶感觉心和眼都豁然开朗。
翔看眼里闪烁光芒的叶，不禁露出温柔的笑。
「还有更棒的。」翔将叶推至民宿後方，那是一个小型的私人机场，停机场上停了一架轻型飞机。
叶讶异地看向翔。
翔笑道：「这是我的私人飞机，算是吸引游客来此住宿的噱头，平时停在这，供他们隔着这围篱拍照欣赏，而前些日我已经让老先生先加好油、确定飞机状况了，等会就可以起飞。」
听到这番话，叶一时反应不过来，仅呆愣地看着翔。
见叶如此，翔忍俊不禁，直接用行动解释。他打开围篱的门，抱起叶，走向飞机，然後将他抱进客座坐好，自己再爬进驾驶座，两人都绑好安全带後就发动起飞。
与乘坐客机不同，叶深刻感受到自己在天空翱翔，风的吹拂、气流的变化，还有感觉伸手就能触碰到蓝天与白云，再俯瞰，此时民宿已变得如玩具房屋一样小小一栋，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原和深蓝的海洋，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壮丽景致，他兴奋到两眼发亮，直盯着窗外的风景，直到飞机绕了一圈後降回机场。
停好飞机後，翔望向叶，此时叶的脸颊因兴奋而潮红，心跳尽其所能的快速跳动着，激动地一时无法言语。
翔伸手覆上叶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他凝视着叶，语气坚定却温柔地道：「叶无法行走，我愿当叶的双脚；叶不会飞，我愿当叶的翅膀。叶，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