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的气氛很沉重。
哆、哆、哆的拿汤匙敲着餐桌,关芷檬额上青筋隐隐爆着。「凉先生,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为什麽我又到你家来了吗?」
凉宇琛没有回答,只是把粥推到她面前,淡淡开口。「吃完去洗个澡,臭死了。」
「没人叫你把我抬回来吧?」真是庆幸她今天起床还穿着昨天的礼服,要是发现换成了睡衣她恐怕会尖叫吧。
「快吃吧,不饿?」凉宇琛没有回答,避开话题。
「……」她低下头,看着眼前飘着白烟的粥,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这家伙的手艺很好,也禁不起饥的低头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倒是想起了第一次凉宇琛带着他煮的粥来她家探望重病的她时。
「看着你吃,我就想起当年你发高烧,我带粥去你家的样子。」
关芷檬一怔,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抬起头,满眼诧异。
看着她的模样,凉宇琛也略微怔然,良久才慢慢地问。「你…也想到了?」
「…摁。」这样的气氛太过温暖,关芷檬居然难得不想否认,淡淡的点头,然後继续埋首喝粥。
「…对不起。」凉宇琛叹气。「当年如果我不走,你就不会隔这麽久才喝到。」
「你是去继承家业,我那时也只是你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小女朋友,丢下我是正常的,为我留下才奇怪。」
「不是可有可无。」凉宇琛正经的看着她,说到。「你对我,至始至终都不是可有可无。」
关芷檬抬起头,平视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麽。
那麽温暖如夕阳、灿烂如钻石的过去,竟然意外地开始刺疼起来。
因为她知道,现在已经人事已非,他们不会再在一起,不管就甚麽方面来说都是。
「…雨穗…最近还好吗?」关芷檬转移话题。
「她能哪里不好?没一起住了她肯定会开心到撞墙吧。」凉凉的讽刺,他永远忘不掉搬家那天,妹妹凉雨穗眼里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好……」完蛋,她现在不知道该说甚麽,赶紧把粥喝光之後,起身就想离开。
「等等。」凉宇琛开口拦住关芷檬,然後沉默一阵。「我怀疑,你被盯上了。」
关芷檬愣住,然後转过头,指着自己说:「我?」
「对。」「我全身上下哪一点会被盯上?我没钱没身材又没脑。」
「也许那个人只是想置你於死地。」凉宇琛站了起来,带着她走到浴室。「你杀那麽多人,一定有遇过仇家想报仇的吧。」
「有又如何?」关芷檬笑了一下。「这行业不就这样吗?早在加入的时候就看开了这一生要躲躲藏藏,那些人看多了也只是三脚猫而已。」
「这次的针对你很久了。」他说。「你三个月前来到我面前杀我,往前估计得推一两个月策画吧?」
「三个月,DOR的谨慎程度异常可怕,查了不知道多久才查到那天有你的偷渡。」特意的用上贬意的词,关芷檬心里还是有过不去的小小心结。
「半年啊。」刻意无视她说的话,凉宇琛推了推眼镜。「在你找上我之前,我被暗杀过一次。」
「我说你怎麽人缘就这麽不好哇?怎麽每个人都要杀你?」关芷檬翻了翻白眼,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不知道是在思量还是无言到了,凉宇琛叹息,推了推她。「去洗澡,出来再说。」
「唉呦,您老人家终於肯让我去洗澡了。」关芷檬又是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又开口说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可能就要冻死了,还真是感谢您啦--」
碰。
背後撞上冰冷的浴室磁砖墙壁,寒意从脊椎凉到心底,她的左手被凉宇琛用力地拉住抵在墙上,对方的脸逼近过来,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咫尺相闻。
「…做、做啥摩。」关芷檬紧张到大舌头,现在的场景又是浴室,她真的竭尽所能地在保持良好健康的思想。
在一阵让她紧张到飙汗的沉默之後,凉宇琛紧紧的盯着她,终於开口。「你到底在演哪一出戏?」
关芷檬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什麽意思?我不懂--哇啊啊!」
惊声尖叫的原因是因为凉宇琛把她打横着抱起,丢进了浴缸里,打开莲蓬头,冰冷的水刷的撒上关芷檬。
「哇啊啊啊!」她惊声尖叫,整个人像只蚯蚓一样在浴缸里扭动。
凉宇琛的脸几乎跟冰水一样冷。「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不断的讽刺我,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对我,你到底有什麽误会?」
「你是疯子吗?」关芷檬瑟瑟发抖。「我、我能有什麽--」
「关芷檬!」他咆哮,还加上了一句脏话。「我他妈的没惹你甚麽,该解释的我都有讲,你现在在那边闷着一肚子不知道什麽鬼的想法真的让人火冒三丈!」
丢下一大串话,凉宇琛转身就走。
「你站住!」关芷檬从浴缸爬起来攀住凉宇琛,眼里也是愤怒难遏。「丢下一堆话就想走人?你以为我关芷檬是随便就可以欺负的对象?」
她使劲的把他往浴缸拖,凉宇琛本来必定是可以挣脱的,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旁边溅出来的水,整个人居然滑进了浴缸。
关芷檬反客为主,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抵在墙上,整个像是炸开的火山,咆哮:「你说我讽刺你?对,我承认我从昨天就故意跟你作对,想知道为什麽吗?因为我很讨厌你!超级无敌的气你!讨厌你当初害我出一堆事情、气你那副骄傲自大的模样、讨厌你把我当女佣看待的嘴脸、气你…气你的不告而别。」
她松下了手劲,却还是紧紧地抓着凉宇琛的衬衫领子。
「你什麽都不说,走的一派轻松,我却为了这种枝微末节走到这种路上…为了你他妈这种人放弃美好的未来!」关芷檬大叫。「我为了你加入佣兵杀手,我真的是犯贱!」
凉宇琛任凭冰水洒落在自己身上,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身体却已经不着痕迹地替她挡掉些许冰水。
「我像个傻逼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你知道头两年我多苦吗?我甚至蹲在路边乞讨因为我有个烂到极点的良心无法杀人!好不容易从那种生活出来了,我甚至已经可以慢慢淡忘你的存在,可是你又在这时候出现!」
她讽刺地笑了,那抹笑,那麽悲戚。
「『你对我至始至终都不是可有可无』?真亏你说得出这句话,敢说我都不敢听啊!」关芷檬又说。「先生,你的自我感觉还嫌不够良好吗?我不想再当你的实验品,你行行好乾脆把DOR卖了回老家种田这样还比较像造福百姓!」
凉宇琛没有辩论,始终是沉默地看着她。心隐隐的疼着,他居然忘记了那个温柔的少女来到这样漆黑的世界,头几年该有多痛苦多难熬。
但她还是撑过来了,坚强的像城堡的壁垒,也许她所坚信的,是对自己的怨恨吧。
所以了,丢下过她的凉宇琛,尽管那个理由再怎麽的无奈、不可抗力,他还有办法希望关芷檬再勇敢一次爱吗?
为了她,他已经有豁出去的打算了。可是她还愿意如当初一般,也为了自己勇敢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