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是他，搞错了吧？」
「老师有确认过吗？说不定是作弊的。」
从第一节课吵到中午，连午休过後这个话题仍然延烧，办公室挤满了不服气的学生。闹到教务处主任都要出面灭火，他确实不是作弊，从监视器跟指纹辨识都没有他的痕迹，排除作弊一说。同学们悻悻然地转移阵地，跑去丙班理论。
第一次踏入丙班让他们有几秒的犹豫，但想到考试不公便愤恨难平。一看到杜大天悠哉的玩掌上型游戏更是怒火中烧。
带头的人号称『书大呆』，从头衔就能分析出是热衷读书在意品行的类型。杜大天仅抬眸一瞥，低下头继续玩游戏。
「你一定是作弊！」他不知打哪来的胆量，一把将游戏机推开，冲突一触即发。丙班同学皆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有人开始生火，有人拿出香肠，顿时教室烟味弥漫，混浊的空气里某双眼睛熠熠发光。
「呵。」杜大天支起光洁的下颚，饶富兴味的抬眼，与他对望。
「证据？」
他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狂妄的气势被这句不咸不淡的话给浇熄。托了托眼镜，转头冷哼，一副不愿意妥协的样子。身後助阵的同学见苗头不对，首先一个人逃跑，最後鸟兽散，只剩书大呆独自面对他。
他不敢看他，又不想放弃与他对质的机会。
「证据就是你从一年级到二年级期中考为止都是最後一名。」
杜大天的眸光沉淀下来，如海的深邃，如海的危险。
发现有人替他说话，书大呆只剩余烟的气势就像找到柴火，感激涕零地转向门口。那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但只有他踩进来。
两指夹住纸张，朝杜大天射过去。他不闪也不躲，任由纸张擦过他的脸颊，一丝血从细缝冒出，凝聚成一颗血珠流了下来。
「是白睿轩学长。」他双眼放光，连忙跑到他身後。
杜大天从位子上站起来，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往外头走，白睿轩拉住他的胳臂，用只有他才听得到的音量，轻藐的勾唇：「你作弊的的理由是什麽？可恬吗？」
甩开他，咬牙切齿：「闭嘴。」
白睿轩的那抹笑容惹恼了他。
突然迅速伸手掐住他的喉咙，背脊重重地撞到栏框，发出不小的撞击声。长到颈边的细发被他的手紧紧包住，头皮的撕扯让他痛苦的几近嘶吼，青筋爆出。
「放手，野蛮的人！」
有几位同学眼看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慌张的通报教官。当他到达现场的时候白睿轩的脸已经呈现缺氧状态了。杜大天的手臂青紫一片，有几道挣扎过後所留下的爪痕。
「杜大天，你在干嘛？！快放开他！你又想进去一次吗？」
杜大天这时才放手，几根细发从指缝间掉落，手握成拳。
白睿轩痛苦的喘着气，「我们的帐……还没完。」
他冷眼看着斜倚在地的白睿轩，他的手腕被教官抓住，「跟我回教官室，我有话要跟你讲。」不容忽视的怒意从眼里散发出来，杜大天的手始终紧紧握拳。
身後想起一道警告的声音，透漏着无情。
「我们的帐还没完呢。」
「欸，大天好像会停学，可恬怎麽办？」比克嚼着口香糖悠悠晃到她们打扫的女厕，对张小杏吹了一颗粉红泡泡。
张小杏拿起马桶刷，做出投掷姿势：「白痴，怎麽可能？真的假的？」
闻言，洋子放下水桶，神情有些黯淡，「可恬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他话还没说完，侧身闪过朝他飞来的马桶刷，「女人，你竟然真的丢了！真有性格，太美了。」
「我们去找可恬吧，她在哪里？」洋子的手心渗出冷汗，她的反应让张小杏不解，但疑惑马上被担忧给掩盖。
「也好，我们去找她吧。」
绕到她打扫的地方却没发现到她的踪影，又绕了几个她常去的地方也都扑空，灵机一动，三人往教官室走去。途中张小杏终於还是向洋子询问深藏在心中的疑惑，「洋子，你跟他真的在交往吗？」
洋子黯然一笑，「你真是迟钝呢，现在才看出来。」
「可恬不在这里耶。」比克打断她们的话，张小杏推开他的光头，往里头张望。
翁可恬的确不在那里，但出现一位陌生女人引起他们注意。
里头除了教官与杜大天之外，一位身材窈窕，红色卷发的成熟女人正激动的与教官交谈，晒成小麦色的手指不时指向他的鼻头，看起来是位强势的人。
「你冷静一点。」
「冷静什麽？我弟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吗？凭什麽停学？」
「……他打人了。」教官显然气势输她一大截，闷闷地说。
窈窕女人住口，扭过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杜大天，对他说道：「打赢了吗？」
教官差点对她翻白眼，忍住情绪乾咳几声。
「喉咙乾就去喝水，不然喉咙会受伤。」斜眼瞟了他一眼，教官差点噎到口水。窈窕女人视而不见，再度转向杜大天，「你没受伤吧？哎呀你的手。」
「你家贵公子似乎有作弊的嫌疑啊。况且从一年级一直都是吊车尾，突然变第一名当然会有许多人产生质疑，而且，每科都一百分，答案卡几乎没有用橡皮擦擦拭过的痕迹，考卷也没有写上答案。」将写有他的名字的考卷摊开来，答案卡也放在一旁证明所言不假。
他傲慢的走到饮水机装水，润润喉。
但她只是冷哼一声。
「大天，你干嘛故意考差，是想引起谁的注意是不是？」
教官饮用到一半的水喷射而出，呛的一阵猛咳，泪花都挤了出来。
「什、什麽？你是什麽意思？」
窈窕女人仔细审视杜大天的手，略带心疼的噘嘴吹着伤口，「你知道没有证据诬陷人是会被告的？就算是教官也一样。」轻轻放下他的手，弧度上扬的眉型让她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你怎麽又咳嗽啦？」
「你刚刚到底说了什麽？」喉咙火辣的疼，哑着声音重复一次。
「哦，诬陷人是会被告的。」
他表情一僵，「不是这句，上、上一句。」
「我这边正巧有他国中的成绩单，要不要看？」带笑的眼睛倏冷，从口袋抽出一张名片丢到桌上。「我是记者，杜娟。找出我弟作弊的证据再来谈吧，无凭无据的指控我最唾弃了，还有，要找证据我最多了，别跟我玩这套。」
眼睛闪过一丝惊慌，但教官特有的威严让他很快的反应过来，不甘示弱的回呛，「哼，有什麽姊姊就有什麽弟弟，难怪这家子都有一张利嘴。杜大天，你可以回去了。大姊，慢走。」
杜娟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邪恶弧度，环着杜大天的肩膀走出教官室。
比克一看到杜娟的脸就像看到鬼似的，刷白了一张黝黑脸，拉着她们躲到阴影处。张小杏忍俊不禁，原来比克也有害怕的东西。
「姊，你根本不用来的，我自己也能处理。」
「没什麽，你姊姊我吵架还没吵输过呢。」
「你如果真的带成绩单，那可就糟了。」他松了一口气。
「险棋要下对时机啊，亲爱的弟弟。你还太嫩了。」她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原本要离开，却被杜大天叫住。
「姊，这个……」从口袋拿出雾面夹链袋交给她，她推托了一下，但杜大天执意塞到她手里，「这什麽？钱吗？不用了。」
「你就收下吧。我会再跟你连络，我希望你这几天能把工作排开。」
「我知道了，自己照顾好啊，那我先走了。」杜娟微笑，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朝阴影处的其他人点头致意，比克精壮的身体僵直，像被抽走灵魂的活屍。
杜娟走後，比克下意识摸着眉毛，像是确认什麽似的。
「你姊真的是……最高境界了啊！」
杜大天的微笑在洋子开口之後，消失在嘴畔。
「可恬呢？」洋子突然想到什麽，「我们还没找到她啊？」
热络的气氛顿时阴沉的让人惊骇，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出野兽的危险气息。抓住洋子的肩膀，语带急迫：「她在哪里？！」
他的眼神流露出深沉的恐惧，洋子忘却他带来的痛楚，一瞬间窥见了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彷佛这一刻，是最靠近他的一次。
「她人呢？回答我。」
「不知道。我们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看到她。喂喂，你弄疼她了啦！」
他这才放开手，往後退了几步。洋子怅然若失的抚着他触碰过的地方。
放学钟这时响起，现在时间四点二十分。学生熙熙攘攘的准备迎接寒假，步伐比起昨天还更轻快，不一会人潮散去，校园少了青春的味道，多了点清冷。
杜大天望着天空，乌云层层堆叠将太阳遮住，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打入心扉。
「对了，会不会在保健室？」张小杏提议，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地方了。
「去看看吧。」洋子勉强牵起一丝笑回应。担忧地朝他一望，发现他茫然地望着灰黑的天空。她感觉离他又变得好遥远了。
杜大天心脏瑟缩的厉害，他记得，折翼天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往保健室的反方向侧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