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园游会慢慢逼近,许多暧昧不明的事情在一一讨论以後都有了各自定论,所有人员的工作也都分配完毕,只待那一天到来。
「欸,志杰,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爸?」有天宜群忽然向志杰这样说,是某一次的下课。
「呃?为什麽?」
「没啊,就想让你陪我去,医院有点距离的。」宜群回答得正经八百。
提到医院,志杰忽然想起来上次宜群跟他借车卡似乎就是因为要临时去医院探望病人的缘故,这麽说来,住院的人恐怕便是她爸爸。
「这样好吗?」志杰仍觉得大大不妥当。
「没关系吧!不然……」宜群稍微迟疑了一下,「你就当作陪我去,我就跟爸爸说两句话就好,不会花你太多时间。」
看着宜群彷佛很希望他跟着去的样子,虽然不明白缘由,如坠五里雾中,志杰还是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宜群听见志杰答应她的话,高兴得弯起嘴巴绽放笑容,志杰对於宜群为什麽表现得这麽开心不明所以,不过他也不愿意再多想。
「那麽你打算什麽时候去?」
「今天。」
「今天?」
「嗯啊!择日不如撞日。」
放学後他们一起离开了学校,搭上一班前往外县市的公车,他们坐在邻座,车上没几个人,司机是看起来有点阴沉的光头男人。
「关冷气好吗?」坐窗边的宜群要求道。
志杰将上面的盖子拨平。
天空一片阴暗,灰白的云层彷佛在积蓄雨水,为以防万一,他跟宜群确认了两个人都有带自己的雨伞。
「雨感觉会很大。」志杰说。
「我也觉得。」
到了另一个城市里,果然开始下起雨,夜幕拉上,巨大的水珠接连敲打在车顶上发出响亮的乒乓声,雨水凝聚成水流洗刷着玻璃,看不清楚街景,灯光变成一颗颗各色的光晕,雨刷快速左右扫动。
「下一站就是了。」宜群突然说,举起手按了下车铃。
公车在医院前的站牌停下,两个人急急忙忙下了车躲进站牌的屋顶下,志杰粗略估计了这里到医院门口的距离,再评估了雨势大小,发觉肯定会弄湿衣服。
在一片雾茫茫的街道上,寥寥携带雨具的路上抵抗强风与大雨。
「等一下动作快一点哦。」宜群提醒道,拿起了自己的雨伞。
「知道了,你先吧!」志杰说。
宜群撑起雨伞冲进雨阵中,身形慢慢模糊,志杰也打开了伞跟上去,两人迅速移动到医院前面可供挡雨的地方才停下来,志杰收了伞,发现自己的双臂外侧湿了,变得厚重黏湿的冰冷布料贴在肌肤上,宜群亦然。
她的白色衣袖沾了水,稍微让光滑姣好的肌肤暴露了一点。
「应该很快就乾了吧!」宜群低头拉起湿掉的布料。
「里面冷气很强。」志杰说。
有个人从医院里走出来,冷风立马从里面往外吹出,驱散了外头沉闷潮湿的热意。
志杰看见那人,那人也看见志杰,两人眼神交会,停顿,然後那人别开脸,撑起雨伞步入雨中。
「欸欸怎、怎麽了?你还好吗?」
志杰原地蹲了下来,宜群见状也跟着蹲下去,手搭在他的背上,志杰感觉自己的全身脏器正被一股强大吸力挤在身体的某一点,额头两际的太阳穴不停鼓动,传来抽痛,耳边只有隆隆声在回荡,无论什麽声音都被强制隔绝听起来变得极远。
过了许久这样的感觉才消退,期间他似乎听见宜群和谁说着话,志杰尝试着站了起来,一时半会不说话,确定晕眩感不至於将他击倒,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还可以吗?」宜群抓着他的手臂,应该是不自觉的紧张动作。
「可以。」
「怎麽了?」
「没事,只是突然不舒服。」
宜群欲言又止的样子,志杰嫌麻烦,催促着宜群两个人进入了医院。
医院里人很多,有人坐着轮椅,有人大腿紧紧裹着石膏,一群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白色大厅前一排排的绿色塑胶椅上面坐满人等叫号。
每天居然有这麽多人来造访医院,志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宜群跟柜台的护士说了一些话以後两人上了五楼,两人沉默的搭着电梯,电梯发出单调噪音滑上二楼,一个驻着拐杖穿着病服的老人走了进来,神情阴骛,宜群稍稍靠近了志杰一点,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电梯在四楼停住,老人出电梯,宜群又站远了一点,电梯上了五楼,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一面白色墙壁。
出电梯後是一片白色的长长走廊,每隔几公分会有几扇门,上面写着号码,宜群在「17」号房门前停下。
「你要进去吗?」宜群问。
「不用了,我在外面等吧!」
宜群点点头,敲了几下门,走进病房,轻轻的一声房门关上。
走廊除了他以外没其他人,安静得落针可闻,志杰坐在门旁边的椅子上,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身体,对面的房间传出电视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冷气的声音。
湿掉的衣袖已经乾了,布料变得格外冰冷。他的身体由内而外渗出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只有在极度沉寂才会出现这种感觉,这里的安静与其说是一片宁静,说是一片死寂还比较恰当。
志杰抬头看见头顶上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安养病房」。
等了约略半个小时,雨也停了,志杰已经听不见下雨的声音,宜群从病房走出来,回头关上门。
「走吧。」宜群说,表情让志杰看不出深浅。
「吃个饭?」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