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笔摩挲纸张的声音，学生们用力吸吐空气的叹息声，因着陈甯凝倒数计时的收卷时间，让原本只是有着时而翻卷，时而书写声响的宁静教室，变得「热闹」起来。
「我的娘…这张考卷也太难了吧...。」
转着笔，白苡洛往她的右手边，那正在喃喃自语的张玲方向看去。笑了下，看着已经死眼对着试卷，写试题写到面呈菜色的张玲，白苡洛突然觉得这画面挺舒心，毕竟在这班上，就属这位臭屁的学年第一名，对自个儿的成绩相当满意。
白苡洛觉得张玲自满是不打紧，毕竟以对方的水准来说，这自信对她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张玲那成天老摆一副：「啊——学测怎麽还那麽遥远啊，好想赶快考完去玩啊——。」的欠打嘴脸，让她看久了，还是会觉得有点不爽。
「时间到，考卷由最後一个同学收上来，下午我改完後，会请苡洛发还给各位。」陈甯凝手拿课本，走到白苡洛的座位後面，对着班上的学生开口喊话。
「老师，考卷太难了啦。」
「夭寿，这张考卷是要逼死人喔，我好像只会写几题耶。」
「妈呀，要是学测也考这种题目我就不用玩了。」
「确定这是高中生的题目吗——...」
听着班上学生的抱怨，陈甯凝耳边宛如一阵风吹过似的，她并没有将学生的怨言放在心上，只是在学生收考卷、小聊天的途中，对着白苡洛的肩膀轻拍了两下。
感受已经离开的轻微重量，白苡洛抬起头看着渐渐走向讲台的陈甯凝。
站在讲桌旁，陈甯凝从最後一个交卷的学生手上拿过试卷，过程中，她忽略掉学生对她的好奇打量目光。眼神下移，陈甯凝对眼前的学生道了声谢後便走上讲台，将手中的考卷整理好。
整理考卷时，陈甯凝将目光看向台下的学生们，看着他们脸上一副：“老师你是谁，快点给我们诚实招来”的可爱表情，她嘴角微扬，笑问：「考卷真的很难吗？」
「超难！！！」
看着台下学生们满脸受挫的表情，陈甯凝此刻是真的相信白苡洛所说的话了，毕竟，每个学生的选择题答案，竟然都不一样。
放下考卷，陈甯凝转身拿起板沟上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边写边道：「我是陈甯凝，接下来的一年，我将会是你们的英文代课老师。」
「也就是说，这种程度的试题将会陪伴着你们一年。」
白苡洛闻言後轻笑，她听着班上的嚎啕哀怨声，真心觉得陈甯凝这是要整死人了，虽然这份试题她已经修改了难易度，但整份考卷修下来，里头最核心的部分，也就是文法，她竟也是只能看着题目苦笑，举双手投降跳过不修改了，毕竟，那才是她们班上英文最大的弱点。
「老师，题目出简单一点啦。」
「对啊，那考卷真的不是人在写的。」
拿起课本，陈甯凝完全不理会学生的以苦相逼，她走下讲台，道：「只要有认真听我上课，复习作业、考卷，往後这种程度的试卷，你们写久了以後，自然就会越写越顺，越来越得心应手。」
「老师是恶魔！！！」
「谢谢李同学的赞美，我们来上课吧。」
笑声阵阵飘过，白苡洛看着跟学生相处起来没有什麽隔阂，但也不怎麽亲近的陈甯凝，她突然发觉，陈甯凝的个性变了，跟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感觉，有着很大的差异。
陈甯凝的眼神，没了往昔时常浅在瞳内的热力，而她的唇，也开始谈着规矩，消逝了以往的说书人本领。
陈甯凝整个人，冷着一股淡漠的处世心态。
到底是谁说的呢，本性难移这句话。
翻开课本，白苡洛突然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梗在心上，好像，体内的某个自主权，将要流离失所一样，那般的不受控制，脱缰野马。
拿起放在桌上的的原子笔，白苡洛吐了口气，她决定开始放空，只要脑袋是空的，生理及心理上的感觉，也会渐渐无感了吧？就像，刚看完一本令自己感触极深的小说，在消化了，还是不能理解与接受之後，便将它收留在脑海内，放逐於心里外的情况一样——
是种强迫不来，就任由它去的概念。
——
下课时，白苡洛将陈甯凝的麦克风及考卷拿到她的办公座位上。
「我的课很无聊吗？」
东西才刚放下，白苡洛便听到陈甯凝的发问。
「想听实话？」白苡洛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坐下後，她看着陈甯凝准备开始办公的侧脸反问。
「是会让师长无奈的实话吗。」
「既然都知道我没在上课了，做什麽还多此一问？」白苡洛笑道，她突然觉得陈甯凝关爱学生的方式很可爱。
「我知道课程对你来说很简单，但你还是学生、考生。」
「那，你期望我怎麽做？」双手交叠在桌上，白苡洛将头趴在上面，笑问。
「不听课没关系，我给你其他英文课外读物阅读，甚至如果你想写短文给我批阅都行，就是不要让我看见你在发呆、放空。」
看着眼前，一张一张以“加分”形式改法改得考卷从眼前飘过，白苡洛深吸了口气，对着陈甯凝的回话，她面上的表现可谓是极为心不甘、情不愿：「古董老师，你家住太平洋吗。」
「当然不。」陈甯凝手改考卷的同时，眼神突然因白苡洛的这句小孩子回话，挪出空挡瞥向对方，「我也是会挑地点居住的。」
「那麽你？」
「今天早上发现一座还不错的岛屿，所以想迁居看看。」放下红笔，陈甯凝伸手拿起眼前的POCKY巧克力盒，将它放到白苡洛面前的桌面上。
陈甯凝看着白苡洛露出的纳闷神情，她嘴角微扬，轻声解释：「早上的考卷，改得很棒。」
目光看向巧克力盒，白苡洛对陈甯凝此刻的夸赞及行为，突然感到些许的害羞及不自在，「你以为你在哄小孩喔？」
「知道就好。」
「啧。」打开包装，白苡洛拿出里头的其中一只巧克力，含着，道：「先说好，如果课外读物不是我感兴趣的，我也是不会看的。」
此时，上课钟响。
听着钟声，陈甯凝再次拿起红笔，道：「先去上课吧。」
「陈甯凝。」
「嗯？」
「课堂时间，如果偶尔能讲些课外话题，学生一定会超爱你。」
陈甯凝看着一语毕，便马上扮鬼脸离开现场的白苡洛，她微愣了下，而後轻笑一声，才又低下头继续批改考卷。
过了一会儿，陈甯凝终於改到一张满分考卷，目光上移，她看着上头那栏，竟是空白的学号及姓名栏位。
笑了笑，陈甯凝手翻着下一张试卷。原来，她喜欢当一座没有名姓的孤岛，喜爱独来独往，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样的学生，教起来到底会如何。」
是福，还是祸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