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个孩子不见了。
但也已经没有人管的到他,或许早在见到那张这麽相似的脸孔开始,他们就知道这孩子终会离开的。
因为那个孩子是与阿斯莫德如此的相似。
艾妮露亚一声令下,一行人赶在天亮前,将所有能够彰显死者身分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番,并在庄园及府邸制造出打斗的痕迹,悄悄的从後方密道离开。
离开前艾妮露亚往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丢了一块徽章,那是以往下界到人间和圣教徒发生机械时艾妮露亚看着漂亮,从死者身上拿走了一块身分象徵的牌子,一旁随行的骷洛格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
绝大多数时大姐都像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但她同样是替阿斯莫德管理了十几年的统治者,这让大姊有着不符言行的坚毅刚哲与杀伐果决。
要知道阿斯莫德在魔界分裂後,虽占据一方,贵为魔界七君王之一,但他是一年也不见得有回来一次的人,也没人知道他是游荡到哪去。阿斯莫德在自己的疆域上布下层层的魔法阵让人出不来也进不去,如果不是因为魔界君王各个关系错综复杂、互相制衡的关系,谁也不先出手,这个国家早被其他六君撕裂。
又或者说六君不敢动,也是因为阿斯莫德的名字还冠在上面。他们在路西华的时代,就见过太多相似的例子。
在艾妮露亚被创造出来之前,这里是国不像国的,因为阿斯莫德根本是放养姿态,就圈了个地方把所有人丢着,任由军团间互相厮杀争夺,让他们自己折腾,还有点像是在养蛊,时间久了就会折腾出一个蛊王,也会有了所谓的体制与规范,他自己则一概不予理会。
造就了庞大的无谓牺牲,阿斯莫德仍是故我,这里是强大是衰弱,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但在艾妮露亚出来後,这里才正式往强大的方向上了轨道。
尽管很多人都忘了或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着名义上的君王,但艾妮露亚要管,阿斯莫德就让她管,只是除了作为最强力的後盾与确保艾妮露亚的安全外,阿斯莫德直接用魔法强制招来比较重要的人,将艾妮露亚往前一推,宣布以後都由她接管,就直接走了,也不管那些人懵里雾里的神情,只有少数还认得的人露出惊骇的表情。
这是一个极其可笑的事,但也是阿斯莫德自己造成的。接下来的反抗或不服,都让阿斯莫德直接打杀了,他是货真价实的魔神,是天使分化的阴影体,生来便有近乎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与一般魔族,那怕是高等魔族都是云泥之别,彻底展现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而魔族又是一种极其狡猾而自私的种族,要得到他们的忠心很难,而要他们为他人付出生命更难,几次以武镇压後,不服的都短暂臣服了。
至於魔族中最强大的纯血,在阿修罗时期就不是个常见的存在,路西华打过来时又死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更成了濒临绝迹的存在。
不是没有手段,只是阿斯莫德不愿意为艾妮露亚费任何心思,自然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至於要怎麽收服人心那就是艾妮露亚自己的事了,当然,如果艾妮露亚自己提出要求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艾妮露亚没有提出要求,她用自己的方式收服了这些人,花了几百年的漫长岁月,以她存在的时间来看这算是相当惊人的。魔族聪明,一颗心更有千窍百孔,向来现实又实际,而至於那一点的小心思也被艾妮露亚背後的拳头给打息了。
自学通师的艾妮露亚以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始终努力将这一份工作做好,但这一个类似孔雀开屏求偶的行为,仍然被阿斯莫德给断然无视了。这次更被阿斯莫德以累赘之由,抹杀了所有一切。
如果说艾妮露亚有什麽是为自己而做的事,那就是骷洛格他们。
一行人在魔界遮遮掩掩,艾妮露亚谁也不理,连带着众人谁也不敢都说一句,绝口不提。而骷洛格神情自若,跟以往没甚麽两样的不合群,只有艾莫瑞拉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彷佛当时的失态只是一场刺激过大,神经错乱而做的一场梦。
在沉静了一夜後,天未亮艾妮露亚便带着所有人往沼泽而去,急速往西境奔驰。
停下休息时,艾妮露亚站在岩石上挑看着远方,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她转身走了下来,对着安利尔突然开口。
「我要拿下游民跟幽境的梦魔。」
原本在给猎物剥皮做汤的安利尔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好,等一下我跟骷洛格和莫伊拉先拟好计策,大姊你觉得可行的话,晚点再招集大家商讨。」
一旁正在紮营的莫伊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甚麽也没说,而在不远处的骷洛格则靠岩石上,闭目养神,彷佛没有听见。
艾妮露亚听了之後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利尔一眼,就转身独自一人沿着溪河走远。
「安利尔,这太冒险了。」
眼见人已走远,莫伊拉丢下手上的活,朝安利尔走来。
「梦魔虽然不是高等魔族,但却是公认的不好惹。何况魔界游民中因路西华的关系,其中不乏有些是高等魔族,这跟书上所提到的过去是不一样的。」
「大姊是不会改变决定的,所以才会跟我讲,而不是跟你讲。」
安利尔一边将肉块丢入汤中,瞥了莫伊拉一眼,火光映在他温和的脸上却不再有笑容。
「别想那麽多,我们的名声也不是全灌水的。」
「以前的那些人忌惮的根本不是我们,他们怕的是阿斯莫德对我们的态度!我在暗里看得很清楚。」
莫伊拉语气严厉地说着,他拒绝让这个团体再受到更大的伤害。他们已经无所适从。
「那就从他的庇护里走出来,你难道不这麽想吗?尤其是现在。」
安利尔抬起头,异常平静的说着,与莫伊拉对视。
「我必须支持她,我们都应该如此。」
沉默中,莫伊拉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点难以自信的惊容。
「我以为艾妮露亚会带我们找到新的路!」
在被遗弃的现在,很快大家都会知道阿斯莫德离开魔界的事,纵使他们瞒的下来,但时间一久一样会被发现他们最有利的王不见了,否则他们又何必连夜急奔离开。
莫伊拉觉得自己都快疯了,都没法子好好冷静下来了。
不管是成为游民开始为生存厮杀还是被迫到其他魔君氂下,一来他不愿他们被打散,二来恐怕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等魔族更有兴趣的是阿斯莫德的资讯。
以往他一直觉得阿斯莫德的存在就像个笑话,但被舍弃的现在他才发现在道德沦丧的魔界有一个主人是多麽重要。他们有能力生存,但那又如何呢?他们突然就一夕间失去了容身之地,四周尽是狼狈虎豹,谁会给他们一个地方容身,又不必低头?
「她现在就正在做!」
安利尔脸上也退去了温和的包装。
「你想要躲藏到什麽时候?别傻了!那些人会对阿斯莫德的离开非常感兴趣,你要躲到哪里?」
「艾妮露亚只是还在为阿斯莫德的是耿耿於怀,她太自私了!」
闻言,即便是性情和善如他,安利尔的脸上也不禁染上一层冷厉之色。
「那你觉得大姊就真的一点都没有为我们着想过吗!」
「吵死了!留点精力存到几天後吧!」
走过来的骷洛格冷冷地朝两人各看了一眼。
「声音太大了。」
说完,缝里漆黑的一只眼睛咕鲁鲁的转动着,骷洛格只是一个撇头示意,两人顺着骷洛格的眼光往四周看去,不知何时大家都停下了动作,面无表情却又在火光下透出了疲惫,静静的看着他们。
见两人都闭上了嘴,骷洛格转身欲回去补眠,又被安利尔叫住。
「骷洛格,脑子别太活。」
骷洛格停了一下,偏过头说着。
「我没有追求的权利吗?」
安利尔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眼见骷洛格自顾自地走了,只得提高音量嘱咐。
「安全为重。」
骷洛格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
见安利尔也要走了,莫伊拉默默跟在身後,在众人散去後,抢在对方进帐篷前抓住了安利尔的手臂。
「安利尔。」
「你比骷洛格还不如,早点休息吧!」
安利尔直接甩开对方,冷着脸进了帐篷,留莫伊拉一人在原地,紧锁着眉头。
只是不想让大家受伤,这难道也是种错?
太冒险了,他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然而这种不安也在众人之间蔓延,自那晚以来,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一种认知,这似乎是刺激过大,令人血气飙升。
然而现在,似乎只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能保护他们。
「安利尔,晚点要到大姊帐里,记得通知骷洛格,顺便叫萨利儿也一起来。」
尽管他们连续开了好几天的会,经过一次次的演习,他们依然在两个月後的行动狠狠栽了跟斗。
莫伊拉的不安成真了。
然而这又不能怪任何人,谁都不会想到为什麽这号人物会出现在这里。
「魔爪!」
萨利儿失声叫了出来。
魔爪,为魔爪牙。
眼前披头散发,在乱发中影约可见的一张麻子脸,脚步虚浮,显得神智不清,一个被魔化了的人类,他们甚至能感受到这人身上非常强烈的负面情绪。
但那仅仅是一个人类啊!
瘦如枯槁,那异常瘦弱的人却挥舞着比他整个人大上一倍的巨型镰刀,细细长长的手搭在上面,就彷佛这巨廉随时都会将他整个人压垮了一般。
然而先垮了的是他们。
这个夜晚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隐隐的蠢蠢欲动的怪异感,刺激着人,让人心生急躁与不耐。
原先他们打算擒贼先擒王,要收服这里,最快的方法就是杀了头,再趁人心溃散混乱时挑几个来杀鸡儆猴,彻底压服他们。而这一切讲求的是快狠准,袭人不备,攻人趁乱,而且己方不能有一丝狼狈,要看上去愈轻松愈好,要营造出一种高森莫测之感。
然而王是杀了,乱是乱了,然而在他们正立个下马威时,这威还没立完,一个身影不分敌我就上来直接一刀挑一个将所有人全数打翻,般若因甚至还来不及出招,被打飞撞上了岩山,整个人镶在山壁里,一动也不动,那垂落长长的长袖华服此时沾满了土尘,鲜血顺流而下从衣袖滴落,而落下的血珠又很快的被沙土吞没。
四周的人在看见那手持镰刀的人影后竟全数发出了恐惧的尖叫,顿时一慌而散,甚至比自己的首领被擒住杀害时更来的惊慌,看样子这里的人不但认识已久,还怕到了骨子里。
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观察,就为了这一夜,却又全数付诸流水。
用力按住在过招後不住颤抖的右手,他甚至握不住武器,莫伊拉不由得苦笑着,这大半年来就没一件好事发生,也真是过於倒楣了。
「真是……不怎样!阿斯莫德也太不挑人了,真是一群名副其实的侍奉者。」
阴暗出缓缓步出了一个人,一身白色的时髦大衣,一头俐落的白发,一双无邪的黑眼睛,此时那张俊美的脸孔正带着纯真的微笑。
一个彷佛是洁白的恶魔。
此时原生魔族走到了般若因身边,他温柔的将人抱起,对着一旁在他打出了手势後就停止动作的魔爪说道。
「带客人去休息。」
眼见魔爪走来,艾妮露亚略为一个沉思,看了男人手上的般若因一眼,终是点了头,众人神情莫辨的收起武器,束手就擒。突然萨利儿一个眉峰上挑,骷洛格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抢了萨利儿的骨刀,谁知道萨利儿一个旋身,竟直接抽走了一旁安立尔腰边的黑刀,往原生魔族掷出,同时口中厉喝。
「放下她!」
骷洛格和艾妮露亚心中同时大骂萨利儿鲁莽,却也不得不配合发动攻势,他二人反应最快,一个瞬间欺身到男人身边,一个迅速将没有命令就甚麽都不会做的魔爪打废,连几次出手都往关节要害去,要他不能行动,两人都知道自身的长处与地处位置最适合做甚麽,艾妮露亚力量最强离魔爪最近,骷洛格来去无影最快,竟是配合无间。
此时众人也反应过来,还没套上枷锁的人立刻破坏身旁人的枷锁,然而那一刀已经在眼前,那个身影一动,竟在骷洛格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越过他去,那闪着冷锋的刀芒在众人面前如流水般滑过,勾住,弯刀贴着腰身,竟一口气将数人都困於巨大镰刀里。
而镰刀柄身上,还是那只细细长长的手,拥有麻脸的魔爪。
骷洛格看着关节明明都变形出血了的人,脸色一沉,这个魔爪还是个人类吗?
一刀挥来,多简单的一刀,但就是没人躲得过去,当察觉时那一刀已经避无可避。
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人就已经被制住。
为什麽那个人类魔爪会这般强大?而给予了他力量的原生魔族……
「那个原生魔族,是纯血。」
骷洛格话一落,众人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一方面觉得原来如此,不是自己真的太烂,而是因为撞到了纯血,一方面又对现在艰难的处境更加绝望。
「唔……」
纯血搓了搓手指,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弯起了嘴角说道。
「我看留几个就好了,就那几个比较养眼的。」
闻言,莫伊拉眉头一皱,随即又松了开来。
而後他跪了下来。
「求、求求您不要啊!我们愿意侍奉於您,知道的绝对不敢隐瞒、露说半句!」
将身体伏低,在同伴惊愕的眼光中,莫伊拉颤着声说着。
贪生怕死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一事无成仍沾沾自喜。想要活下去有甚麽不对?死了就甚麽都没了,而对你的一切,都是由他人来定夺,可他们对於你,又究竟知道甚麽?
他知道,在还没有成功前,能把腰弯多低就弯多低,能低头就不要抬头,能跪着就不要站起来,因为他只是一群人海之中的其中一个庸碌者而已。
但即便如此,这条贱命也绝不会如丢弃的垃圾一样随便就消失。
莫伊拉知道自己同伴的骄傲性,艾妮露亚将他们保护的太好,但他们还没有足够在魔界维持着骄傲的本钱。
如果他的同伴不能低头,那这头由他来低,这膝盖让他来弯。
他一定要所有人,都还活着。
场面顿时沉默下来,萨利儿眉峰一扬,瞬间被安利尔眼明手快的擒住在怀摀了嘴,气的萨利儿猛踩安利尔的脚,对此安利尔只能苦笑来回应萨利儿的狠瞪。他与大姊都看得明白,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沉默,不想死,却又低不下头。安利尔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大姊,知道她心中一定气苦极了。
现场只有骷洛骼面无异色,只是在判断只後,将发丝拂到耳後,神情冷淡地随即也弯了腰,表达臣服之意。
先有莫伊拉的求饶来取悦,後有他的孤傲美貌,这场戏如果唱的好,至少能逃过死劫。
骷洛骼同样知道,美丽能是这世上最利的杀器,他能凭着自己的女相来达成目的。
既然大姊想要拿下这里,那借助点外力又有何不可。
「啧啧……真是一场大戏,卑微的卑微,自以为是的自以为是。其他呢?不表态?沉默的是想看看风向?」
洁白的恶魔发出笑声,骷洛骼一听顿时挺起腰,冷眼以待。
「那又怎样?争有甚麽不对?就算是在魔界,有我这相貌的也很少吧!我想争,我能争,为什麽我不争!?」
甚麽都不争的人,就永远只能原地踏步,既无前进的动力,又无法主挡别人前进的脚步,远远落在後,活该是只老鼠。
骷洛骼冷笑着,使得他那唯美的脸孔愈发冷艳。
或许他们争的方式不同,但他们争的目的却是一样的,也因此莫伊拉仍伏在地上,不起来。
此时突然一阵琴声飘来,由远道近,顷刻间乐者就已近在眼前,纯血魔族也不禁咦了一声回过头一看。
不远处乐者手持竖琴,身上头顶上都裹着飘扬的布衣,站在山坡高处由上往下看,温和秀美的脸孔上有着血色的珠子,带着一点迷离的浅笑。
「我记得,你好像是……谁?」
乐者带着些许惊讶与疑惑的神情,一边又漫不经心地继续拨动琴弦,在一旁的纯血眯起眼睛正欲说话时,乐者突然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是苏莱曼说的那个……那个、被阿斯莫德供起来养的娃娃团!」
乐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情不自禁的拍了下手。说着话的魔神神情依然温和淡然,没有半分不屑之意,尽管说出来的话不那麽友好。
「我跟着苏莱曼见过你们一次,苏莱曼还作弄了你们里面那个谁。之後他还嘲笑阿斯莫德喜欢养娃娃,还有那甚麽培养要从娃娃抓起什麽的。」
「……那个谁是我。」
骷洛格冷冷地说。
他确实想起来了。
以往偶尔所罗门会来庄园找自己的契约者,虽然他不知道为什麽这个人类会认为阿斯莫德会在这里,基本上阿斯莫德出现在哪里都比这个庄园的机率高。
何况所罗门完全可以通过契约来招唤。
第一次见面时他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换来人类灿烂的笑容。
「我想体会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找到後终於重逢的喜悦。」
比起这种不靠普的答案,他比较相信自己的推测,依照所罗门的名声而言,比较可能是纯粹所罗门在皇宫觉得闷了,才打着找人的名义出来瞎晃。
结合这位魔神所言,他口中的苏莱曼应该就是所罗门,很可能是他的本名,毕竟所罗门这个名号实在太响,以至於很少人知道这位以色列王的名字。
会进出庄园的人不多,因为阿斯莫德的交际关系基本为零,而会进出又有资格乱晃都不会有事的只有被阿斯莫德放任的那个人类。
骷洛格记得那天他还忍不住问了一句所罗门怎麽跟阿斯莫德熟起来的,当时飘然若仙的美男子就笑着这样讲。
「哦,其实我一看到他就很喜欢,很想跟他认识,可是他不给认识,所以我只好叫巴力打断他的腿再拖回来,於是产生了些误会,幸好最後我们还是圆满的在一起了。」
看着他一愣,所罗门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又补了一句。
「我开玩笑的,只有一半是真的。」
至於哪一半是真的骷洛格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当时随行的魔神菲尼克斯在一旁看着所罗门,露出的就是一脸「你又在胡说八道了」的神情。
之後他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离开,走时那两人还在说着。
「你这样乱造谣,被知道他又会生气了。」
「啊哈哈哈,真相本来就不会是主观的,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说来就会有不同的版本,人在意识下的情况都会以自己所想的来诠释事实,我不过是在日常中给大众添点笑料罢了。恩……君子说在东方这叫甚麽?譁众取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仗着阿斯莫德不敢打你。他从来不动手的,现在都有点暴力了,上次他跟利维坦一言不合居然出手了,以前阿斯莫德是呛完直接走人的。」
「因为嘛〜看他那种想打又不敢打,偏偏又气得要死的样子真的是……好、可、爱、呀!」
「……」
看着所罗门脸上那愉悦的神情,菲尼克斯停下了脚步,想想又退後几步。
「唉,你看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我不弄他,搞不好一天连跟人讲话都不超过十句,总得给他注入点生气,要不,多孤单寂寞冷啊!现在这麽直接有情绪好哇,比他甚麽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人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甚麽好。再把他独自关进一间房间里,我都想哭了。」
瞥了落後面的菲尼克斯一眼,停下脚步,所罗门啧啧说着。
见眼前魔神很自然的跟艾妮露亚等人攀谈起来,被无视在一旁的纯血扬起了眉。
「不是说纯血不常见了?这一个哪来的?」
自言自语着,心思已被转移,纯血若有所思地挥手示意魔爪放人离开,自己则看了眼同类,便转身离开,一眨眼就不见人影。
被放了的众人松了一口气,艾妮露亚立刻带人来到般若因身旁查看,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翻出伤药,安利尔想了想站了出来。
「真是太感谢您了,尊贵的阁下。」
闻言,菲尼克斯笑了起来。
「哎呀,好久没遇到这麽有礼貌的人了,居然还会道谢,真不愧是阿斯莫德养出来的,完全不像魔界的人。」
「呃……总之,非常感谢。」
安利尔开始觉得自己天生跟魔神这类的犯冲,讲话完全讲不到的三句,听听菲尼克斯的语气,还真不知道他是在夸还是在贬。
「不过总算有多留个心眼,没把我名字讲出来,要不然真得叫阿斯莫德来救人了,还搭上一个我。」
说的人一派轻松,听的人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毕竟菲尼克斯也算出名,出了名的废纯血。
「不敢。」
安利尔还真不知要说些甚麽了。
「不过你们也够倒楣的,老魔自出了魔界就几乎再没回来过,连堕天使来侵也没见他人影,结果一回来就被你们撞上。」
菲尼克斯摇摇头啼笑皆非的说着,随即补了一句。
「早点离开吧,你们不属於这里。」
「我们知道了。不送。」
是就在菲尼克斯转身要走之际,确认了同伴伤势无大碍的艾妮露亚才终於想起,回头对菲尼克斯奉上一个甜笑。
「谢谢!」
「不用谢,因为苏莱曼说你们很可爱,我才来试试吓人的。」
菲尼克斯唇角一弯,整个人往後滑了出去,手指又浮上竖琴,笑声从远去的琴声中传来。
艾妮露亚顿时笑脸一僵,其他人也沉默下来。
「那个人类……是不是一直都怪怪的?」
杰利克斯吞吞吐吐的说着,打破沉默。
「连阿斯莫德都被夸赞可爱,恐怕整个魔界在他眼里都可爱的像他家的花园吧?」
花厉也觉得挺匪夷所思。
蕾妮顿时一愣,不确定的问了出来。
「呃……花园很可爱吗?所以花厉你才喜欢弄那些花花草草?」
「啊!」
「嗯……」
众人又再度沉默。
之後他们过着的依然是流亡的生活。
在这之後,以他们的实力只要不是对上如纯血或魔神这类传说级的人物,都还是能应付的,即使是败在高等魔族手中也能顺利逃走,但也就仅至於此了。
或者被驱赶、或者是他们自己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即使是吃食也不过是进食少量而以,身为恶灵他们依然需要以生气维生,然而他们早已失去了那张口即来的权利。
现在骷洛骼才知道以前他们过的是有多舒适,才会有空闲在那胡思乱想,从而心生不满的挑剔东批判西,尽是一些细碎如芝麻大小般的琐事。
从一开始他们就得到了太多的自由和享受,浑然不知自己的处境有多受人羡慕和忌妒,在他人惶恐受惊的过日讨好上位者时,他们却还不知足的对从不理她们的主人不满,也难怪会有人找麻烦。
这里可是魔界阿!
长年颠沛的生活让骷洛骼的美貌都蒙上了一层风霜,但相对於其他同伴,可谓是丰姿犹存,甚至是更有韵味了。
於是在某一天,再也受不了的众人在战後会议中就被提出来重点讨论了。
「骷洛格,我一直觉得我们这边会受到猛烈照顾的原因,是因为你在这。」
被分配到与骷洛格同组行动的安利尔闷闷不乐地说着。明明魔界也算是专出美人的地方,魔族更是各个魅惑人心的,怎麽一交手几乎都会盯上骷洛格,还是他们看骷洛格太久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奇怪呀,他都阴沉的像鬼了,怎麽还有人总盯着,当挖宝呢?」
亚杰斯也觉得匪夷所思,怎麽他都没有看出这个不合群的同伴身上有自带一种「我是大美人,赶快来抓我」的讯息。
骷洛骼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同伴们这种无聊的问题。也好在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一致的将他这时的沉默忽略过去。
「挖宝?我跟他同组是挖坟挖一半,刚好人可以先下去了,剩盖子还没盖上而已!不管原因是甚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跟他同组是要死的节奏!」
多次为了救援而身受重伤的萨利儿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那叫他自残一下?」
杰利克斯试着提出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立刻就遭到了艾妮露亚强烈的怒吼。
「为了外人的因素而伤害骷洛骼!?我不准!!!」
随着艾妮露亚的发火,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虽说是外在的因素,但又何尝没有内在的不满?当事情不是发生一两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谁受的了?
在异常安静的沉默中,蕾妮突然开口迟疑地说道。
「其实我觉得吧……真要说起来,大姊也很显眼啊!」
闭目的骷洛骼微微掀开了眼皮,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名貌不惊人、甚至有些又黑的瘦小女子,倒看不出她有这麽细的心思。
但他不需要承她的情,他直接就道破了问题所在。
「大姊跟我同组。」
於是有甚麽未解的谜题,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
他自然有方法化解这个局面,只是他不屑为,觉得没有必要。但当有另一个局面悄悄成形时,他也不介意顺着操刀来引导一下。
而随着蕾妮话题一歪,整个楼便整个歪了。
「说起来,我觉得奔着般若因的也不少啊!」
杰利克斯若有所思的说着,众人回想一下,立刻就有几人附议了。
「下流!!」
身为女性的般若因瞬间就怒了。
「还有骼梦亚呢!」
艾莫瑞拉一说完,同样身为女性的骼梦哑也怒了。
「下流!!」
「这是复制贴上呢!」
杰利克斯翻了白眼。
「杰利克斯,是不是还有你啊!?」
随着他一出声,杰利克斯也被点名了。
「甚麽?我?不是冲我後面的骷洛骼吗?」
杰利克斯受惊了。
他记得自己的位置一直都被安排在骷洛骼前面,而且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符合魔界对於美的要求,刚阳的外型跟柔美勾不上边才是。
「怎麽说呢?这样讲吧,你是跟美丽没关系,可是太英气了吧!你知道的,总有人不跟随主流……」
歌德利亚眼神在杰利克斯身上扫来扫去的,丝毫不害躁。
对方本来就是个英气蓬勃的男子,虽说不上多英俊,但随着一次次的战事,杰利克斯又是他们的主力猛将之一,这份英气便更被镀染上了一层震摄他人的锐度,在不同层面来讲也是显眼无比。
「我知道个甚麽啊!」
杰利克斯很不能接受,这种事套在长了张女人脸的骷洛骼身上还差不多。
「嗯……的确有些人会这样,像我知道的,上次啊,那个在我们庄园旁边那个记得不?他……」
猛洛德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咳,我说,不如我们来把以上几位都作为诱饵,以此来布置战术?」
安利尔咳了声,试图把歪掉的话题拉回来。
「感觉大家好受欢迎啊!」
倒是艾妮露亚在一旁听得很开心,怒气都被淡化了不少,对她而言就是从骷洛骼一人被针对上升到大家都很受欢迎的想法,完全没察觉同伴内心阴影的面积程度。也幸好她只赞叹了这一句,让某些人强饮下快喷出的这口血,便专注在正事上了。
等到一切方针落定,众人散去时,安利尔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叫住了骷洛骼。
作为少数会搭理骷洛骼的人,安利尔苦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次都是他出头的关系,众人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就是都让他来负责这又臭又硬的石头。
没有意外的骷洛骼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安利尔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说,骷洛骼,人的关系是互相的,是双方一起互相输出的,不是单方面就建立的起来。大家对你的态度也无可厚非,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要抛下你的打算,你依然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你可以当你的独行侠,但你不能只顾着你自己的输出。不错,这里是魔界,但在魔界这个大范围之前,你是身处在我们这个小团体之中。那当别人对你释出一点善意时,你是不是该给点回应呢?」
安利尔说完就走了,他跟骷洛骼打交道这麽久,他知道骷洛骼会听的话就是会听,若是听不进去那是说破了嘴也没用。
令安利尔失望的是,骷洛骼依然自我,最起码从短时间来讲,看不到甚麽改变,而对众人来讲,骷洛骼就像是另一个阿斯莫德,根本无法跟他建立甚麽革命情感。
但阿斯莫德好歹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子,好歹是人家让他们有了容身之地,所以他们愿意去为阿斯莫德做事,虽然阿斯莫德只有在那个人类还在的时候,阿斯莫德有使唤过他们来返人间。但骷洛骼呢?偏偏他又总要出头,但单靠艾妮露亚在两边之间周旋显然是不够的。安利尔始终在旁冷眼瞧着,很快的,一向直爽火爆的萨利儿就毫不在掩饰自己的厌恶与不屑了。
或许只有这样直接的对撞才能改变这局面,而结果是好是坏,是骷洛骼为了大家而改变自己,还是然而众人愿意去包容他,又或者是其他惨烈的结果。安利尔想着,他已经疲於单方面的向骷洛骼明示暗示的劝导了,安利尔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他做好了最坏结果的打算。
即使是艾莫瑞拉也不会站在骷洛骼那边,相比之下,纵使她跟骷洛骼关系算较融洽的,但她跟众人的感情更好。骷洛骼一人要面对所有人,就是大姊想保也保不住他,在退一步来讲,若骷洛骼真让大姊为了他出头,那他也不用再想着要追人了,这样一来,至少让骷洛骼失去了出头的动力,众人也会乐得他去当个隐形人,至少不让人那麽不舒服,对团体的整体性、凝结性都会更好,节奏也会不上轨道。
安利尔已经忍了太久,从最早开始。但那时至少处境不如现在这麽糟糕,骷洛骼的独立特行还不那麽扎眼,但搁到了现在他依然只顾自我,安利尔已经不愿意再忍受这个游离在团体之外,彷佛与他们切割开来的个体了。
既然不是同伴,那就不需要再忍了,安利尔已经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