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禁摸了摸喉咙,试图发声,还是半点也出不来,连个咳音都十分勉强。
五失草之毒有解药吗?毒性要是继续蔓延,下一次,我会失去什麽?
一旦百里玄烨发动政变,不论成败与否,陈楚想必会掀起一股动荡,在陈楚皇宫中,哪里又是我可以置身事外之处?
我是希望百里玄烨成功,还是不希望?殷觉那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又该如何应对?我该如何把这些消息传回去?
剩余一人,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一并涌出。
要是以列哥或是兄长在……或许,我就不会这样迷茫了。
鬼使神差下,我拉了一下铃铛,门应声打开──只有一位蒙面侍卫,他朝我单膝跪下,垂首不语。
我想把他拉起来,他却不动如山,也不肯抬头。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把纸笔拿过来,写下几个字,递给他。
「抱歉,能……陪我一会吗?」
这要求很莫名也无聊,可是我真的需要知道外面的事情,不能一昧在这乾等。
他依旧没有开口,却伸手从我手中接过笔,只写了一个字:「好」。
接着,我们走到桌边,活像在认真自习的学生各自占据一个桌角,他既然不想正眼看我,我只好把目光尽数放在纸上。
「这是哪里?」
写完後,我把书册推给他。他拿起笔开始书写,我多瞧了几眼他的握笔姿势,总觉得有点熟悉,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方才看他的笔迹,不是我认识的人所写之字。正好,他把书册推来,顷刻拉回我的注意。
「绝情殿,玉贵妃的居所。」
我没想到百里玄烨竟然把我安置到他母亲生前居住的宫殿,不过此殿名为「绝情」,真不知玉贵妃自缢之时心中作何感想,怕是极为悲凉吧。
顿了顿,我又写:「我睡了多久?」
他望了一眼,回覆:「中箭後,花了半日赶回城,又睡了七日。」
刚才百里玄烨没给我个准确数字,见了这个「七」字,我有些懵了。之前闻了香料也是睡了好几天,从离开殷觉後,我好像跟昏睡颇有缘分,老是在不得已中入睡……怪不得反应总是慢半拍。
我犹豫一下,还是问了:「皇宫中可有什麽不寻常的动静?」
见到这行字,他果不其然没有立刻下笔,垂首思索了好一阵,似是在犹豫该写些什麽。看他这般为难,我正想伸手把书册抽回,放弃这个问题,他却开始下笔了。
「十日後,想必三殿下有所行动,这段期间,请青侍卫好好养伤,别轻举妄动。」
看完,我不禁侧目望向他,但头盔跟面纱几乎遮去整张脸,我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心中好奇──我跟他素昧平生,无半点交情,即使是同一个主子也不能算得上什麽,他为何会出言关心我?
察觉我的视线,他倏然站起身,指向门口的铃铛,接着侧着身子微微颔首,缓步走了出去。
我还有点自知之明,猜得出他不愿意再跟我笔谈了。
「呃……」喉中无预警又翻起一股辣热,我也顾不上那个古怪侍卫,连忙找茶水灌入口中,缓解刺辣的不适,几乎快把整壶水喝完,喉咙才舒坦些。
吐息好不容易平稳,我瘫坐在椅上,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在空白的扉页上又写了一句话,没去推门也没拉铃铛,反倒直接打开木窗。方才那名侍卫似乎正和另一名侍卫交谈,他们不约而同吓了一跳,连忙拉开距离,趁势把面罩拉上。
虽然他们的举止怪异,但我没法多去顾及。
那名侍卫立刻进了厢房,而窗户也迅速从外头被关上,两人合作无间,我想以後要开窗是不可能了。
他走到我面前,我把纸张递上,他定定凝望那张纸,久久没有抬头。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他彷佛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退後一步。抽回那张纸,我不死心又递到他眼前。
「带我去找三殿下。」
那名侍卫又把头更别开了些,此时另一名蒙面侍卫走进来,他立刻把目光转过去,让我产生他在对那位蒙面侍卫求救的错觉。
好,你不理我,我去找别人!
我把纸递向另一个人,奇怪,这个人也不看我?
兄长的脸有这样让人不忍直视吗?以前兄长受过不少姑娘青睐,拒绝了不少情诗呢,难道不同国土的审美观不同?
他们都不看我,我只好一手拉着一个人,死不放手。
这两个人也是非常固执,不看就不看,好像我脸上长了什麽疹子不能见人一样。
这下活像三个哑巴在赌气,又分成两队在拔河。
忽然,他们俩个极有默契反揪住我,顺势将我转身,硬是要把我推回床边,一对一就算了,两个人同时出力,我根本挡也挡不住!
推扯到门口,我猛然咳了一声,接着便是无法克制地猛咳,我痛得紧掐喉咙,他们立刻松手,紧张得站在我身边,不断拍抚我的背。咳嗽稍缓,我本想趁机对上其中一人的眼睛,谁知道对方反应更快,竟然一手遮住我的眼睛。
有没有搞错?这两人究竟是讨厌我还是关心我啊?
我正想拉开他的手,他的动作还是比我快,眨眼就退了开来,但这次他没再推我,反倒直接我把头上脚下扛起来──!
你──放我下来!
如果我能说话,肯定会大声挞伐他的无礼举动!
他把我扛到床边,一个天旋地转,我感到後脑有一个温热大掌贴着,让我轻轻躺到枕上,他的脸颊几乎和我相贴,害我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脑後的手抽开,他拍了拍我的头,像是在叮嘱我不该再乱跑,然後流利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望着那道背影,单手摸上他刚刚拍抚之处,露出迷惑之色。
这里的侍卫……都像百里玄烨一样,行为举止令人摸不着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