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这里吗？」我眨眼，指向人行道另外一侧。
黛昕望着街道，当视线回到我身上时，她悄悄遮嘴，我就知道她想起来了。「我，撞到你了，在这边……」
「对！那是我们真正相遇的夜晚。」
如果没有那个追逐，或许我跟黛昕，还只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吧？即便我们住得那麽近。
黛昕的眼神忽地温暖了起来，我们将彼此握得更紧，「你那个时候横冲直撞的，很危险耶！一堆女生想要揍你。」
「对不起……我只是来找，来这里找姊姊。」
我才想问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知道语筑她在哪间补习班吗？」她摇摇头。我想也是，如果知道，她就不会像无头苍蝇的乱转……「那天放学，我有看到你去音乐教室弹那架贝森朵夫，结果却被她推开的那一幕。」
「我想弹琴。」
「我知道……」在经过这段日子的追寻之後，黛昕那个晚上看似奇异的举动全都有最好的解释；她想去学校又怕被同学欺负，或许碰巧看到音乐教室没锁，所以跑进去弹琴；那个时候的语筑对黛昕碰琴应该很感冒吧？
回家有管家在等着她，她无处可去，来这里碰碰运气找语筑，却跟其他补习班下课的女生擦碰，也撞上了我跟老师。
回想起来，看似一连串的巧合，却又像是命中注定。
「７３号好喽！」
我接过小姐手中的饮料，牵着她走向补习街；都已经这个时间了，还有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学生在补习班里面晃，黛昕一手按住左耳，我感觉到她的畏惧，也想抽回右手。
「别怕！有我在。」我反而握紧她，她微微一僵，却在接触到我的眼神後安静下来。
「嗯。」她微笑。
「你也知道同学看待同性恋爱没这麽友善吗？」
她改用手勾住我，我喜欢她的主动亲近。「嗯……以前班上看过有人被欺负。」
「不会又是萧敏蓁吧？」
「我不记得名字……」八成是！几乎班上所有坏事都能跟她扯上关连。
话说回来——「黛昕，你是不是对人名的记忆力很差？」不记得表姊跟亲姊姊的名字，也没听她主动喊过哪个人的名字……甚至是我的都没有。
陆冠华是唯一的例外，她叫他「小陆」，但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记得人，名字连不起来。」
「我就知道！那，你总该知道女朋友叫什麽名字吧？」我指着自己。
她点头。我满心期待可以从她口中得到亲昵的呼唤，但是——
没有。
「我知道。」她还特别强调！
「那你可以喊一声来听啊？」我撇嘴。
她微咬唇，持续用她的大眼睛看我，短发的浏海稍微盖到眉毛，如果再长一点盖住眼睛，就会很像我以前养过的古代牧羊犬毛毛。
「受不了……算了啦！」我伸手拨她头发，继续带着她向前。
她的语调很紧张，「你生气了吗？」
「没有啦！只是肚子饿！我们过桥，我记得那边有一小块草地，有长凳可以坐，去那边吃！」
傍晚，靠近山坡的地方还能闻到一点青草味，风虽然带着炭火味，但也还算凉爽。
我跟黛昕分坐在长凳两侧，中间摆着蛋糕跟饮料，「先点蜡烛……啊，糟糕！我没有打火机！」睁大双眼，我们两个面面相觑。
「我、我、我、我也没有哦……」她慌张的模样让我的懊恼顿时化为无形！
「我知道你没有！」你又不抽菸！抬起头，我回想附近的便利商店。「我去买一下？」现在就会恨说我干嘛离脚踏车这麽远！
她猛然抓住我，「不要！」她摇摇头，脱下耳机，「你不要留我在这里……说过要陪我庆生的。」
她的手指很烫，就像是在我手上烙下印记，求我别走。「好，我不走；只可惜你没办法吹蜡烛！」我盯着那两个数字，一笑置之。「那你切蛋糕前先许愿！」
「靠过来一点。」她小声地说，我一手搭着椅背，两个人一起往蛋糕坐近，额头几乎都快贴在一起了。
「这样够近吗？呼！」我故意吹她的浏海，她笑得很腼腆。「快点许愿，有三个愿望；你仔细想，听说十八岁许下的愿望最灵验！」
她一脸讶异，「真的吗？」
「假的！」我笑开，她吓了一跳。「心诚则灵啦，许愿吧？」
她双手握着刀子，开始一字一句轻轻的说：「希望我们以後都可以很开心……
「你继续跳舞，我弹琴唱歌给你听；最後一个……」
前两个都是有关我们的已经让我好感动，直到最後一个时，我忍不住提醒，「最後一个要放在心里，不说出来才会实现！」
「希望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们同时说出口，她的声音被我盖掉了，所以我没有听清楚。
「黛昕……」场面变得有点尴尬，我知道她说了，可是又没听清楚她说些什麽。
但她不受影响的闭起眼祷告，我因她沉静安详的表情而着迷，等了一下下之後，她睁开眼睛，「可以切了吗？」
「可以了！切蛋糕吧！」我忍不住揉着她的头发，「生日快乐！」
她切下第一刀，剩下的由我来负责；小小的六寸蛋糕，所以我简单切成四等分，「好了……我要吃这个草莓！」我先抢走其中一颗，咬下一口，「嗯！好甜！」虽然应该是罐头，但还是很好吃。
「过分……」咦？黛昕怎麽一脸委屈？「不是我的蛋糕吗？」她抱怨，而这居然让我有点罪恶感……可恶！她的眼神超无辜的！
「唔……不然给你吃大块的！」我嘟着嘴把蛋糕放到她的盘子上，「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我会忍不住亲你哦！」
她低头安静地笑了，我一楞，才想到她是在捉弄我！「吼！你越来越会玩喽？」
「因为你都玩我。」这句话说起来像抱怨又像撒娇，却有种专属的亲昵感。
我脸颊一热，想到前天过夜时的情景。「所以你想要反击了对吧？」
「这样子，很开心。」她笑出声音，吃了一小口，「跟你，很开心。」
「这是在履行你的生日愿望吗？」叉了一块放到盘子上，这个奇异果吃起来感觉像是沾满糖。
她点点头，「很开心。」她重复着，我盯着这个温柔的女孩，一下找不到形容词。她又说：「你说，今天发生不开心的事？」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追问，果然记性好得很。
「就，今天不是中午放学吗……」配着饮料，吃着蛋糕，我把下午发生过的事大致跟黛昕说，只除了照片被贴在社群网站这一点以外；我猜她可能不知道什麽社群网站的……「我要跟你道歉，我亲了别的女生。」尽管我当时已经睡死，根本不知道。
她摇摇头，「你不愿意，我知道……那些人，很过分。」
「是啊！很过分。所以我需要女友的安慰啦。」我很快吃完一小块，嘟着嘴对她。
她後仰，「你嘴巴有奶油！」
「不管！我要亲你！」我假装靠近，黛昕却躲得很认真；我哈哈大笑抓住她，「你小心，蛋糕会弄掉！」
「都是你……现在在外面！」
我回头，长凳後面的马路开始涌现车潮，行人反而少了，即使这样，被发现的机会还是很高。
「对不起！那不要亲亲，我们继续吃蛋糕。」
她又叉一块，趁我不注意忽然偷袭我！手指沾了挤成玫瑰的奶油花过来抹我的脸！「吼！文黛昕！」
她抿着嘴笑，「你很坏，都吓我。」
「那我也要抹你的脸！」
「不要，才不要……」她故意戴上耳机，我弄了满手的奶油贴近，她吓得离开长凳，边跑边大笑。
接下来大概有两分钟，我们就像两个白痴一样在草地上互相追逐，她跑很快，可是我还是追上她了！
「别跑了！」喘了一大口气，我伸出左手来圈住她，「天色暗了，草地里面不知道有什麽东西……不要乱跑。」
「你不要弄我！」她的背贴近我，微微喘息着。「我认输！」
「可以啊，那你帮我把脸上的奶油抹掉。」我的脸颊跟鼻子都沾到了。
「抹掉？」她的食指也还沾着鲜奶油。
「或是……你想要吃掉也可以啊？」我挑眉，故意逗她。
她仰头注视我，下一秒很快地伸出舌头来，把我脸颊跟鼻尖沾到的奶油都舔掉……她舔的很快，在我脸上留下湿滑温热的触感。
「这样……乾净了！」
她掩嘴，而我摘掉她耳机，在她耳边说：「哼！你明明自己也很爱玩我还敢说！」
「你先弄我的。」这是恶人先告状吧！
我皱眉，「那你可以不要学啊！」
「可是，很好玩。」她撤下掩嘴的手，我终於看见她害羞时的美丽微笑。
虽然心里病症让她很难跟陌生人变熟，但只要真正走入她的内心，会发现她其实很活泼爱闹。「嗯哼！以後不能叫你小笨蛋了，你是小坏蛋。」
「不好听，你叫我名字。」居然讨价还价！
把手擦乾净，我们回到长凳继续吃蛋糕，虽然是小蛋糕，吃到後来还是有点腻；我把空盒子摆在一边，喝饮料时我们靠得很近，牵着手。
「你第二个愿望，为什麽特别指明要我继续跳舞？」我咬着吸管，「你弹琴唱歌就好了，不是吗？」
「你喜欢跳舞。」
讲得这麽肯定……「我是喜欢啦，可是并不一定非要继续跳下去不可。」
「继续跳，不好吗？」她歪着头，「我喜欢看你跳。」
就跟我喜欢她弹琴唱歌一样。我咬唇，「不知道！我不像你有真正很想做的事情；反正还有时间再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只跳给你看！」
她听见後没多说，只是嚼着仙草，静静靠在我肩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可以看见几颗星星，我想起了曾说要去追星的晴轩姊，忍不住跟她提起我今天才得知的发现——她居然是高老师的女友。「说到高老师，你记得吗？我们坐她的车回社区。她说今天有去你家跟你阿姨见面。」
「跟阿姨？」她皱眉，似乎很疑惑。
「嗯，她们好像已经决定要帮你请家教了……那个老师也有来教我，她人很好的！」
即使我已经做出保证，黛昕看起来还是有点担忧。「如果是她，再加上我跟语筑，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你……」我想对她说「放心」，但想到我们连「小房间」都没找到，到口的话只能吞回肚子里。
她挽住我，「想跟你，在一起。」车子呼啸驶过，我差一点漏听。
我轻抚她的脸颊，仰望深蓝色的夜空时，不预期的看见银白的痕迹划过，「是流星！」我指着天际，黛昕很快地抬头，但痕迹很快消失了。
她一楞，持续盯着我指的方向，「没看到啊。」
「消失了啦！」我抱着她大笑，她一脸疑惑，可是也跟着笑了，好可爱。「我刚刚许了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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