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还没办法完全厘清，但肯定的是：他现在就得见于沐芽，把所有的话说清楚。从小到大段敏有意造成还有他俩无心造成的隔阂，一切都得讲明白。
不先回家放书包，东方础直接跑到于沐芽家门口。要按门铃时，却看到门虚掩着，细碎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他的手指停在门铃上，只是留耳倾听，没有动作。
「对不起……」那是于沐芽的声音。「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吵架。」
「你什麽都没做，该道歉的不是你。」另一个声音是傅远耀的。「是东方础太过分。」
「小础一定不是故意的，能不能不要生他的气？」
「怎麽可能不是故意的？那些话他根本就想很久了吧，不然怎麽可能说的那麽自然。总之，我不想原谅他。」傅远耀顿了顿，「你那麽快就原谅他了？」
沐芽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开口：「我没生他的气喔……」
後面声音太小声，东方础听不清。而傅远耀的声音则是宏亮许多：「你也替自己想想，别一直替他考虑！」他重重吁出一口气，「不提他了，越说越火大。你以後一个人没问题吗？贝心宜跟我说，你完全不想看到那个人，所以现在生活有点困难。」
「别听她乱说，我生活没有困难。」沐芽道：「外食很方便。而且黛媛说可以来家里教我做饭，阿泰也说，我能去他家吃饭，顺便陪陪小朋友。」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
「等等……那个……」沐芽纠结很久，才慢慢说道：「对不起，因为很在意所以问了黛媛关於你的事……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
东方础愣住了，他推测傅远耀同样也因为于沐芽的请求而惊讶。他记得之前练球的时候，傅远耀就跟大家抱怨过，自己跟家人吃饭很尴尬，但不一起又说不过去，他很讨厌那种感觉。
良久，傅远耀开朗的说好。东方础猜他一定又会露出那副灿烂的笑。他垂下手，顺手把于沐芽家没关好的门带上，有些失落的走回自己家中。
傅远耀还气着，他并不意外。但于沐芽不怪他，反而努力帮他说话。心底那丝喜悦被庞大的愧疚感淹过，他几乎无法呼吸。
更令人难受的是：他已经正式被他们排除在好友名单外，从此他们的生活并不打算有他。东方础握紧拳。不行，他不能放任自己这麽下去。
放学钟声响起。东方础停下在书页上作注解的手，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一个礼拜过去，面试的日期迫在眉睫，于沐芽还是不肯见他，傅远耀还是不肯理他。
前座的黛媛一边收书包，一边回头打量他，欲言又止，最後背起书包，直直望着他。
东方础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你想说什麽？」
「你真的不在乎吗？」黛媛握紧拳，一直以来都温柔待人的她难得竖起双眉，「远耀很少那麽生气，气得久一点很正常，但你不能什麽都不做。」
「他听不进去。」
「那就说到他听进去为止呀！」黛媛皱起眉，「都那麽久了，他气一定也消了。以前都是他黏着你，现在换你缠着他道歉很过份吗？你真的很任性。」语毕，她走出教室。
他也尝试过，但傅远耀就是不肯好好听他说话……这就是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他从前也是那麽冷漠的。东方础把最後一本书收起来。戴上眼镜，背起书包，他离开教室。
黛媛走得很慢，最後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东方础，握紧书包背带，「阿泰和远耀最近放学都会去体育馆陪学弟练习。」说完，她匆匆的跑下楼梯。
告诉他这个做什麽？东方础楞了一会儿，也跟着跑下楼梯，经过黛媛身旁时，他道：「谢谢。」到了一楼後，便急急忙忙的往排球场跑去。
「是东方础学长吔！」此言一出，在体育馆练习的排球队学弟都把目光投注到背着书包走进来的东方础身上。角落的傅远耀看见了，话也没说就背过身子。
忽略窃窃私语声。东方础朝傅远耀走去，而傅远耀则是迅速往他的反方向远离。东方础加快脚步，傅远耀则拔腿狂奔，最後被站在场边的教练抓住手臂。「你们两个做什麽？既然都来了，就陪学弟打一场小小的练习赛吧！」
傅远耀整张脸皱起来，「教练……」
「不要扭扭捏捏的，怎样，吵架了就不能打球了吗？」教练板起脸，对着正在指导学弟扣球的张泰招招手，「阿泰你也来，不要假装什麽都没看到。」
「怎麽分组？」东方础看向教练。
「阿础和远耀在一组，阿泰去另一组。」他看向站在一旁即将代表学校出赛的正式球员，道：「主攻好好看阿泰动作，自由人和二传去对面学学学长怎麽打球的。」
将三个高三学长与正式球员连同候补分成两队，站在排球场的两边。东方础拿着排球，对着站在旁边的傅远耀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你可以快点去发球吗？」傅远耀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
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麽。东方础叹了一口气，走到发球位置。抛球，助跑，跳起发了一颗中规中矩的球，很容易就被对方接下，打回来。
「我承认我在忌妒。」东方础接球後把球传给前排的主攻手。
「你专心点打球好不好？」傅远耀对着东方础吼了一声，愤愤的接下又被打回来的球，把球传给前方队员扣杀，却被网子对面的张泰拦下来。
教练吹响哨子，「好了，你们曾经是队里砥柱的两个学长很成功的为你们示范了队员不合没有默契会发生什麽事，然後另一位学长怎麽拦网的要好好观察学习。」
场上学弟们面面相觑。
教练绝对是故意的。东方础轮转到另一个位置，看向傅远耀，「别耍脾气了，好好打球吧。」
「叫我好好打球？该好好打球的是你吧！从头到尾就是你在闹脾气你在罗唆你在忌妒。」傅远不满的看向东方础，「骂我就算了，整件事跟沐芽有什麽关系啊？」
教练无视他们的争执，再度吹哨，另一端发了一颗轻飘球过来。东方础把球打回去，扭过头朝着傅远耀说道：「我都给你揍两拳了你还有什麽不满？」
「很多不满啊！」傅远耀道。「我把你当那麽好的朋友，还被你说成这样，我不满很正常吧？」
球被强力的扣回来，东方础和傅远耀同时迅速跑去救球，而傅远耀用力的把东方础推开倒地，自己把那颗球救下来，传给前排主攻手攻击得分。
教练吹哨，「比起撞在一起，推开比较不会受伤，学长做得很好。」他看向东方础队上的其他队员，「你们不要光杵着不动，排球不是学长打就好。」
东方础爬起来，推了推眼镜。「你说的都对，一切都是我情绪管理不好。」他低声道：「我也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所以那时才会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他应该要大方给予祝福的，但他做不到。他喜欢于沐芽，而且早已认定她是他豢养在身旁的小松鼠，绝对不会有人跟他抢，哪怕是再好的朋友。「真的……非常对不起。」
「好好听人解释不就好了吗？明明就没什麽，被沐芽好好拒绝了我也是很伤心的啊！但因为是你感觉就没有那麽糟了。」傅远耀别过脸，「你还是好好发挥一下二传手的功用吧！」
于沐芽拒绝他？东方础一愣，排球来来回回，直到张泰刻意把球砸在他头上，他才恢复正常。
「你就别再生阿础气了，这下就当扯平吧。这个礼拜他应该有好好反省。」张泰对着东方础微微一笑，「别瞪我，你知道我有控制力道。」
「这从头到尾不关你的事吧？」东方础抚着头，满脸怨怼。
「说那什麽话，远耀是我的好朋友，我那对双胞胎弟弟又那麽喜欢沐芽，你怎麽会觉得整件事都跟我没关系呢？」张泰仍旧笑着。
东方础无言以对。
「好啦，其实我也有不对。」傅远耀道，「沐芽本来要送你一盒很好吃的巧克力，排了很可爱的老鹰形状，不过那时候我大受打击，所以就一边哭一边吃完了。」
所以那天那盒巧克力真的是做给他的……东方础垂下头，「那……我们算……好了？」
「你还没跟沐芽和好之前，我都还不想原谅你。」远耀甩过头，看向教练，「我们好了！」
「确定可以认真打球了齁？」教练微微一笑，又吹响了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