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初见之时，在暖暖午後，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在发现门被人推开的一刻。浅野看见被光线照射的侧脸，绝美容颜，即腰长发，柔软如丝绸。
太像了……
「朝井……绘麻。」浅野不觉轻声呼唤，她是女篮届的传说。
注视那张过於动人的容颜却不失坚毅，少女没表露吃惊，反而回以美好的友善浅笑，「你好，修造跟我提过你，我是朝井绘麻……不过你显然知道我。」她俏皮一笑。
「我……呃……」比起学姐的从容，浅野有太多疑问，导致她说不出半句话。之前在部活室找出的相片，前排并肩站在一块的男女，虹村修造、朝井绘麻，分别是男女篮的队长。
「我……听闻学姐被誉为全初中最有潜力的双能卫，能打这种位置的人……实在不多。」
「是前辈挽救面临废部的女篮，并拿下去年全中的冠军。」
去年，是辉煌的荣耀，男篮与女篮同时称霸全国初中，那是被不少後辈谈论称颂的事蹟。
但……
「洗刷名声，重新立於不败之巅的女篮，主力选手却纷纷选择退部……」浅野无法忘记校刊社的报导，本来高挂的星辉，一夕之间却黯淡消失。
「学妹你对我们的事很了解呢。」门口传来冷傲声音，一名女孩推门而入，「这年头啊……有看头的後辈，五根手指头就能数出来，挺没趣的啊。」
「上场的，五名就够，秋水。」
「樱，可别忘了还要候补呦。」
「真冬，不准再吃了。」微卷金发少女微愠，「明明要一起减肥的！」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零食。
昔日的女篮成员，创谛传说的少女们，现今，集结在此。浅野难掩惊讶与兴奋，「前辈你们……？」
「喂，时间有限。」虹村跟着进来，他无奈道，「希望你们别浪费。」他瞄一眼浅野，用手臂勾揽住她，「朝井拜托我的，在这，你们亲自跟她说。」语毕，他放开她。
一头雾水的後辈少女想寻求一个答案，无论是谁。
「我是副队长，秋水。」先前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秋水抬起下巴，展现恰到好处的威严，「想不想跟我们再次重现传说？」
浅野意识这句话的份量而陷入沉思，望向双腿无法行走的前队长朝井，还有打算东山在起的其他成员，「我……来替补不足的空缺吗？」
「是，朝井的腿你也看到了……最後一年是不可能了。」秋水的语调微微一冷，「这笨蛋在生日当天许下……想再度看见女篮胜利……这种蠢愿望。」倔强的副队长眼眶微红。
「所以啦……我们这些好姐妹怎麽可能让绘麻抱着遗憾毕业呢！」真冬温柔地握住绘麻的手。
「绘麻的愿望，也是我们的。」
「反正也剩今年了，随便你们胡搞瞎搞啦！」坂夏自暴自弃的回应。
*
「对不起、我不明白……这一切太乱了……我、我……先告辞了。」
一切太措手不及，她无所适从，只能仓皇向前辈们行礼，飞快地逃出社办。
「啧，虹村你没给她做心里建设？瞧她胆子快吓破的模样。」秋水表现出不耐烦。
「秋水，太凶。」
「什麽？！单刀直入哪里不好！省着我多废唇舌！」秋水不断碎碎念，「还有绘麻你，从头到尾都不说话，还笑得很诡异是怎样？绘麻？」
维持处变不惊的优雅，绘麻向虹村颔首。「她呀……跟我是同类人呢！那就拜托你了，修造。」
黑发少年盯着绘麻，尔後叹气。「我明白了。」
*
慌慌张张逃走的浅野，还没恢复思绪，脑中夹杂困惑不解、茫然无措，这是邀请吗？
她停下。
靠墙，缓缓滑坐下来，凝视蓝到不可思议的天空。感觉这麽渺小的自己。
「感觉一切像是在作梦啊？谁快来把我捏醒……」捧着双颊嘟哝。如果……能够跟这麽厉害的学姊们一起打球，也许不是件坏事吧？
「发什麽呆？」
头顶上多出一个物体，浅野举起手，尝试性地摸上那样东西。
是罐果汁。
指尖触上罐身边缘，她拿下果汁，表情换上无奈，「我不是马戏团的杂耍，没把握能顶着这东西还不让它掉下。」
虹村噗哧一声，也跟着席地而坐。
「这不好笑。」她闭眼喝起饮料，「刚才的事，前辈早就知道了吧。」冷静过，她也不难猜出。
「太疯狂了，距离全中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站起，「这样的队伍能做什麽？」
「是还有两个月。」虹村纠正。「而且，监督他同意。」很泰然地扔出一条震撼消息。
她没有想要喷果汁……绝对没有，「愚人节过很久了。」也没有要打哈哈的意思。
双方蔓延极致的诡异沉默。
「……看在这罐果汁以及这些日子前辈关照的份上，就算我一个吧。」她叹气，决定投降。
「真心话？」听见这话反让对方低低笑起来，「到底还是不忍心哪……你这良善过头的家伙。」
她望着说出这话的前辈，黑色眼珠映出自己身影，那是温柔地对待所有後辈，所展现的宽厚。
*
「桃酱，我要参加全中。」折好一叠毛巾，浅野郑重其事地开口，桃井果然停下手上的工作。
浅野的音量不高却很清晰，「我要加入女篮。」
「怎麽说出这麽突然的话？」桃井的反应是在她的预料内。
想起朝井的浅浅淡笑，浅野忽然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她是为了谁呢？「算是前辈请托吧。」
不过，凡事也不尽然是顺利无碍的。
目前女篮是同好会，等於她们无法拿到半毛学校经费。申请成为社团，必须以学期为单位。眼下时间紧迫，等到申请通过，早已无任何意义。
「我们决定，要和男篮进行合宿，练习也会一起。」厕所响起秋水的嗓音，她解开制服扣子，露出里头的无袖背心。
新成立的女篮没有任何资源，连一间更衣场所也没有。
「浅野，下次背心直接穿在里面，我们没时间等你穿穿脱脱的。」她抬腿褪下裙子，里头也是早就穿好的短裤，「时间宝贵，希望你记着。」
他们知晓分秒必争的重要。
「我跟男篮队长谈过，他同意将场地拨一半给我们使用。」秋水取下眼镜，她对着镜子，戴上透明隐眼，「我们往後练习对象，将以一军为主。」
要在短时间产生大幅度的改变，与强者进行对练，是最短途径。男子篮球部的一军，正符合她们的需要。
「朝井会作为女篮的教练身兼经理，反正我们也没时间去招募新人，以防万一，我已经徵得白金监督和真田教练的同意，必要时，他们会是紧急代理的人选。」
浅野这时对於秋水的行事效率感到大大的佩服，做事果决，其他人更是没有质疑，相信副队长的判断，这种集体一心的向上力会减少不少麻烦，更快推动事情进展。
「浅野，你是新人，很多事你会很不习惯。」秋水此时已打理妥当，前後花不上五分钟，「你愿意在这种时机答应我们的请求，我很感谢。」
「但，这只是开始。」
*
咬着营养棒的我，匆匆地过了教室，放学後空无一人的长廊只有我咚咚咚地脚步声、光线从窗户射入，野球部男孩子的叫喊，地板上的反光。
以及我自己。
「打扰了！」
踏入体育馆，几名一军男生朝我挥手招呼，我同样举起手。
「浅野。」腋下夹着球的青峰，抹一下嘴角，又比比我的。
我意会到嘴边残留的屑，伸舌舔去，对他做出谢谢的手势，随意放下提包。
「浅野！自己迟了就去罚跑圈！」秋水学姊的喝声传来，我慌张地喊声是，也来不及系紧鞋带。「没跑个二十圈不准进来！」
距离全中，也不过剩下几个月。
顶着炽热阳光，抹了防晒乳的皮肤火辣辣地，晒得我内心直哀号着，女孩子的肌肤啊……加快步伐，我改作冲刺。
拉起衣摆用来抹汗，我俯身在洗手台冲水，用肩上毛巾随意擦一把。之前还常常见偶尔偷懒的後辈被前辈吼着，想不到自己也亲自体验过这滋味。
坂夏从厕所出来，她刚卸下完妆，就算是素颜也不减她天生丽质。
「小意思，我之前跟别人天天约会，哪次部活是准时的？那时，二十圈少不了。」听完我的牢骚，坂夏学姊还露出一脸是你太嫩的鄙夷。
间接表达自己很抢手的意思？
几位学姊结束暖身，站在边线一侧。秋水学姊不是个温柔的人，她近乎严厉的对待着我，或许要我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团体的落後者，她期待我能往上，每每喝斥中，我多少能感受到这份期许。
「黑子、不要连上篮也没进！」
「发什麽呆啊浅野？专注！」
虹村与秋水齐声大叫。
我小跑步跟上前方的人，刚才节奏抓得不太好，我看青峰的动作，在脑海内演练一遍。
跟着队伍重复训练菜单，再进行五对五小组赛。
*
阪夏是高挑的柠檬色卷发美女，「你在盯哪里看呢？青峰学弟。」她对上青峰，只能感受到自身与对方的无限落差。
青峰使她无法传球给队友，他硬是造成一对一局面。她後跳拉开双方距离，阪夏被迫强行投篮。是的，她故意地不完全跳高，并未全力往上的身躯，能有婉转余地。
「学姊，一对一就乾脆点，别耍花招。」少年的出手封阻，断绝少女再次传球的可能，这样的面对面，只能凝视眼前对手，不能掉以轻心。
「对，就是这样……好好看着我。」青峰讨厌不全心全意地投入一对一的选手，「别逃避啊……阪夏学姊。」
即使前面是噬人不留骨的黑豹，她也不要退却啊！她被青峰激出不愿认输的好胜心强，主动扑近而展露利爪的小兽，被激怒的反击，成功抓伤黑豹。
旁人惊呼，「居然突破了啊！」顺利甩开青峰的阪夏高高跃起。
「阪夏学姊、後面！」
本是上升，欲投入篮筐的球忽地改变方向，阪夏右手将球下压，躲避青峰从後方伸出的手。
「！」
球换至左手，阪夏的换手上篮奏效，她稳稳落地，朝着青峰露出傲然自信。10:8，女篮仅仅落後二分，压制住男篮的王牌青峰，对女篮而言，无疑士气大增。
「行了！专注点各位！」再度使女篮从兴奋的氛围中逐渐冷静，秋水拍手，她们快速进入防守阵型。
「别懈怠！照着原本步调走！」赤司有力的音量扩大，稳稳地运球。「真冬学姊原本是SG吧？」他没少过调查，去年以PG朝井为首，SG真冬为辅的阵容，缴出优异成绩。
「没错。」秋水没否认的意思，赤司传球给外线的三年级得分後卫，他与浅野僵持不下，她经验浅导致判断错误，意外地被对方给过了。
匡啷！
「篮板、真冬！」
「收到啦！」
真冬早一步跳跃，抢下球并抛给秋水。
「快攻！」所有的女孩们早有预备地一齐动作。
「跑轰！」场外的陶井惊呼，去年，女篮最常采用的常胜战术。
距离已方篮下最近的樱，上篮得分。
*
我自认速度不慢，这点是被青峰证实过的，可秋水学姊喊着快攻一刻，我不敢相信，连在我身後一段距离的真冬也超越了我，她是中锋却有不输人的速度。
赛後，真冬拍拍肩，说我速度还可以再快。
过去，我没好好研究过这支队伍，只知道女篮是以跑轰战术为主，至少，在过去的比赛录像，这是她们一贯的拿手好戏。
原来真正没进入状况的人，是我？思及此，我风中凌乱。
「嘛，新人总有一段过渡期，是不是呀秋水？」
「别只顾後辈，坂夏你速度不如之前了啊？」
「唔？」她娇俏脸蛋僵硬几秒，「唉呀小秋水真讨厌啦？才没这回事呵呵。」她假笑。
「有没有这回事你我心知肚明，记着，把步调尽快调整回来。」
一口气喝光剩下的矿泉水，樱学姊心细看出我实在太渴於是又给一瓶，我感激笑笑地接过。
「我最受不了是练习完居然没办法好好洗澡啊……好烦好烦好烦啊。」坂夏学姊捧着脸低叫，她哀怨地收拾物品。
「坂夏安静，等等去公共澡堂解决。」秋水学姊冷冷地道，似乎不想再听到任何碎念。
我本来是要跟赤司一行人回去的，却又被叫住，说是要进行检讨会。
－－－－你也看见了。我对赤司抛出那样的眼神，身体转个方向，跟上学姊们还不忘跟其他人说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