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裳再往钱六嫂身上瞧了一会儿,见到钱六嫂所穿的衣服,似乎是用极粗的麻布做成的衣服,发髻则只是用一根麻绳束起来,耳朵旁别了朵小白花,有点特别。
但那胡嫂子听完钱六嫂的话,非但不像苏雨裳那样同情她,反而还又多啐了她一口,骂道:「我呸!钱六嫂,亏你家钱六还姓钱呢!怎麽一个钱都没有?倘若我们再让你赊帐下去,到时我们喝西北风了,谁来救济我们?难道还指望你不成?你去找别人赊帐去吧!我们不管了!」
「胡嫂子,求求你了,若是有别的大夫肯帮我,又让我赊帐看病钱和药钱,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们……」钱六嫂跪着前行,想要去抱胡嫂子的衣裙,却被胡嫂子甩开,往後跌坐了下去。
眼见钱六嫂趴在地上哭,苏雨裳於心不忍,抬头对魏东凌说,「东哥哥,那个钱六嫂赊帐虽然不对,可是她的样子看来不像是无赖,看来挺可怜的。」
「我也是这样觉得,」魏东凌皱眉说道:「看她穿着丧服,耳朵旁一朵小白花,她夫君只怕才过世不久,我想,她的处境应该是挺艰难的。」
「啊,原来是穿丧服!」苏雨裳恍然大悟,难怪觉得钱六嫂的衣着打扮,似乎与她来到兰苍後所见有些不同。
就在魏东凌和苏雨裳低声腰头接耳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胡大夫低声惨叫的声音,两人立即诧异望向胡大夫。
原来是那胡嫂子突然伸出手,用力捏住胡大夫的一只耳朵,泼妇一般的连珠炮骂道:「都是你这浑蛋,居然有胆子背着我偷偷赊了那麽多的帐给人家!」
胡嫂子掐得很用劲,因为胡大夫一个大男人,竟然给一个瘦小的女子给掐得歪着头,吱吱叫个不停,「轻一点儿,轻一点儿……」
「你呀!看人家年轻貌美是吧?」胡嫂子把手一扭,更加用劲了,那胡大夫叫得更大声了。
「疼啊……」胡大夫惨叫着。
胡嫂子不理他,继续骂道:「你这没天良的忘八羔子,我辛辛苦苦帮你打理这药材舖子,你现在手上有几个钱了,就敢给我起坏心眼!你也不想想人家钱六嫂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嫁了人,连女儿都有几岁了,你心里还敢给我打那些鬼主意是吧?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啦!跟我进来,咱们两好好算一算帐!」
「哎呀,痛死我啦……轻一点儿……」胡大夫痛到连声嚷着,耳朵被胡嫂子拧着,现在胡嫂子要往家里走,就只能转身跟胡嫂子进去。
没想到因为钱六嫂一见胡大夫夫妻俩转身就要进屋里去,连忙扑向前来,抱住胡大夫的腿,胡大夫一步也走不了。
「胡大夫,求求你行行好吧……」钱六嫂哀求着。
「钱六嫂,我自身难保啊,你走吧!」胡大夫想甩开钱六嫂,但是甩不开。
那胡嫂子见状,连忙一个转过身来,朝地上的钱六嫂猛地就是一脚。
别看胡嫂子个头小,但脚力可不轻,这一踢,卯足全力,就踢得钱六嫂大喊一声,往後跌飞了出去,弹到了几步之外。
「啊!」苏雨裳看那钱六嫂被踢飞了出去,情不自禁地跟着叫了起来。
「你快滚远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你最好赶快把钱给我还清!否则就别怪我做出好事来!」胡嫂子气冲冲的瞟了一眼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的钱六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袖子一甩,然後扭过身子,拧着胡大夫的耳朵边骂边进去了,独留下钱六嫂一人在地上掩面哭泣。
当下苏雨裳觉得钱六嫂很可怜,死了丈夫,欠下一大笔债,还要独力扶养女儿,倘若在现代,都已经非常艰辛的了,更何况在古代?
这一想,苏雨裳便对魏东凌说:「东哥哥,不如我们去帮帮那个钱六嫂吧!」
「小蕊妹妹,我也正有此意,我们过去吧!」魏东凌也同情钱六嫂,两人便一同走到那钱六嫂的身边。
此时钱六嫂正哭得伤心。
「钱六嫂,你还好吗?」苏雨裳蹲下身,轻声问钱六嫂。
钱六嫂本来正用袖子掩面哭泣,忽然听苏雨裳喊她的名字,便抬起头来,红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苏雨裳。
直到这时候,苏雨裳方才能仔细地端详这位钱六嫂。
只见这钱六嫂经过刚才与胡大夫夫妇的一番纠缠之後,头发已经是凌乱不堪,但是看得出来她年纪左不过二十出头,生着一张鹅蛋脸,白白的脸上脂粉未施,弯弯的两道柳眉下,生着一对细细长长的丹凤眼,配上一张樱桃小嘴,竟是一个相当清丽的美人。
虽然此刻钱六嫂是满脸泪痕,一双眼睛哭得都红肿了,但是仍掩饰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难怪刚才胡嫂子会那样骂胡大夫,说他看上钱六嫂年轻貌美,所以赊帐给她!」
苏雨裳在心中惊叹:「原来这钱六嫂都没有打扮就这麽漂亮,我看那个凶巴巴的胡嫂子长得就不怎样,又一脸刻薄样,完全比不上这钱六嫂!」
「姑娘,」钱六嫂泪光闪闪,一脸疑惑地望着苏雨裳,问,「我好像不认识你,但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苏雨裳笑着解释:「钱六嫂,当然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路过这里,刚好撞见你刚才和那个胡大夫和胡嫂子纠缠,我听到他们喊你钱六嫂,就知道你叫钱六嫂罗……」
「原来如此……」钱六嫂听苏雨裳这麽说,想到自己被胡氏夫妇轰到大街上,还被那胡嫂子这般谩骂羞辱,如此落魄,当下便尴尬了起来,「看来,我的丑态都让姑娘给看见了……」
「对不起啊……」苏雨裳见钱六嫂尴尬,忙说。
「姑娘,这怎麽能怪你呢?我和胡大夫夫妇两个在大街上纠缠,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会看见,姑娘又何需道歉?」钱六嫂惨白着一张脸,脸上泪痕未乾,眼睛早就哭肿,可怜兮兮的。
「钱六嫂,有甚麽是我们可以帮你的吗?」魏东凌问。
那钱六嫂闻言,茫然望向魏东凌。苏雨裳赶紧说道:「钱六嫂,我和东哥哥是一起的,我们俩过来,是想看看有甚麽是我们能做的,或许我们可以帮到你。」
钱六嫂听了,哽咽地问道:「谢谢你们的好意,请问你们之中有人是大夫吗?」
「没有。」魏东凌回答。
「你们二位倘若不是大夫,是帮不到我的。」钱六嫂用袖子拭去眼泪,硬是对魏东凌和苏雨裳挤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