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须贺修治最近有个略为幸福的烦恼。
身为单独扶养一位小孩的父亲,修治几乎没有因儿子的吵闹而伤神过。
但这正是他的烦恼。
没错,他的独子──京太郎实在是太不像小孩子了。
「男孩子到底是懂事好还是顽皮点好啊……」
「课长又来了。」
「又露出笨蛋老爸的表情了。」
社员们见状不禁叹息。
「当然是懂事好啊。」
「如果儿子吵吵闹闹的话,课长你会累死吧。」
「这麽说也是啦……」
国小二年级的京太郎可以说懂事到像个小大人。
修治虽然相当庆幸自家孩子的成熟,但偶尔还是会想替孩子操心一下。
嘟嘟嘟──
「嗯,谁打来的?」
修治疑惑的接通电话。
「喂……」
『请问是须贺京太郎小朋友的家长吗?』
「我是,京太郎怎麽了吗?」
「贵公子因为车祸被送来医院,请您──」
「我马上过去!」
╳╳╳
刚从医院人员那里听完说明的修治,与另一位车祸当事人的父母亲一起穿过走廊。
「须贺先生,真的很感谢贵公子救了我的女儿,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
「园城寺先生你不必如此,京太郎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话可不能这麽说,怜可是我们唯一的宝贝女儿。一想到如果没有京太郎的话,我的宝贝女儿就要……夫人你说是吧。」
「嗯,真的很谢谢京太郎啊。」
「这样啊……喔,到了。」
但就在修治准备开门之时。
「──为什麽要救我?」
门後传来的少女声音让修治与园城寺夫妻瞬间定住。
「怜……」
园城寺太太双手在胸前交握,神情哀戚。
「救人哪需要什麽理由。」
紧接着一名少年的声音传来。
是京太郎。
「为什麽还要让我活着……因为生病不能出去玩,不能做这个做那个……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家就是在医院,你知道有多痛苦吗!」
怜的声音染上忿恨。
「什麽都做不到,什麽才能都没有,只能在旁边看着其他人……这样的我活着有什麽意义!」
「……开玩笑……你在开什麽玩笑!活着就是意义!死掉的话就什麽都没了!少在那里自以为是!」
「你才是什麽都不知道!我现在就是没有任何值得自豪的事物啊!我……园城寺怜……除了生病以外什麽都没有啊……」
从病房内传来的少女呜咽,让园城寺夫妻感到愧疚。
自己的孩子活得如此痛苦,但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
「──才没有这回事呢。」
「呼咦?」
京太郎的温柔语气与怜的奇妙语调同时传出。
「你会麻将吗?」
「嗯……」
「那就好。」
「这是?」
「纸牌麻将。现在马上跟我打一场。」
「……这麽做有什麽意义?」
「打完你就知道。」
京太郎说完後,病房内一片宁静。
有些跟不上事情发展的大人们相互看了看。
随後,修治稍微打开房门。
透过门缝看去,只见盘腿坐着的京太郎与跪坐的怜,以及病床上的纸牌。
「我们不算点数只要胡牌就好,先胡两次的人赢,至於规则就照基本走。」
「嗯。」
两人开始轮流抽牌。
「这次因为是我洗牌就由我当庄家如何?」
「……没意见。」
「那就ok罗。」
对局开始。
京太郎想了一下,丢出一张三索。
怜略为思考,也跟着丢出一张三索。
「你刚刚说你没有可以自豪的事物对吧?」
「这是事实。」
「才怪,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为什麽你能说得如此肯定……」
「因为你很可爱。」
「──!你、你你你在说什麽!」
「自豪的事物啊。虽然不知道你的天赋到底有哪些足以自豪,但外貌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我我我身形瘦小又病恹恹的,怎怎麽会──」
病房外,修治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不简单啊。
「那个……须贺先生,请问京太郎今年?」
「目前就读国小二年级……另外请问一下您的女儿……」
「国小四年级。」
「这样啊……那个,该怎麽说呢……让您见笑了。」
「──京太郎很早熟呢。」
「啊哈哈……」
病房内,随着对局的进行,怜总算冷静了下来──虽然双颊仍有些泛红。
「唔……」
京太郎先是注视手牌,然後望望牌河,最後又看了看怜的脸。
「怎麽了?」
「不,没什麽。」
京太郎说着,打出南风。
「啊,胡了。」
怜接着摊开手牌,是以南风为雀头的平和。
「果然……」
「你放水了?」
「你自己看吧。」
京太郎也把手牌秀出来。
「南风完全是多余的呢。」
「就是这样,而且牌河里面也已经有两张南风,所以是你单吊南风成功了。」
「这样啊……我赢了……」
「还没有,先胡两次的才是赢,不过,胡牌的感觉还不错吧。」
京太郎把收好的纸牌麻将递给怜。
「换你洗牌。」
「好。」
第二局开始。
这次换成怜当庄家。
只见整理好手牌的怜直接丢出一张五万。
京太郎看了看自己的手牌和怜,不禁露出苦笑。
「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牌运有多差而已。」
「手牌很差?」
「嗯,不过也没什麽,老样子罢了。」
「……这样子不会很累吗?」
「是蛮伤神的,偶尔也会伤心。不过──这就是麻将啊。」
京太郎温柔的道。
「不论开局有都差,都有迈向胜利的道路,只要绞尽脑汁、努力不懈,即便次数不多但总有赢的时候,不是吗?」
「或许吧。」
「园城寺怜,人生也是一样啊。」
「嗯?」
「你现在体弱多病不过就是不好的开局罢了,但那又如何?只要努力一样能迈向胜利,一样能胡牌。」
京太郎凝视着怜,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可是死了就什麽都结束了,如果牌不好就放弃的话,那一局就永远也没有赢的时候。」
「就算努力了也不见得会赢……」
「谁说的,我等一下就胡牌给你看!」
京太郎刚说完就因为拿到的牌而表情凝结。
怜见状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看来某人要输了呢。」
「罗嗦。」
京太郎死心似的丢出牌。
怜随即喊道。
「胡,清一色。」
「唉……」
「不过你怎麽知道这张牌会放铳?放水了?」
「你自己看吧。」
「……你的牌运真的很差呢。」
「罗嗦──说真的,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很简单就能胡牌。」
「那是因为你放铳。」
「就算我没有放铳你大概也会自摸胡牌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病房再次恢复宁静。
此时京太郎将手放到怜头上。
「那,感觉如何?」
「什麽?」
「赢啊。你胡了两次,所以是你获胜了。」
「这样啊,我赢了呢。」
「就是这样,所以别再说自己什麽都没有,最少你也有赢过我的这件事情了。」
「你在说什麽呀……赢你……不是轻轻松松的吗……不过……」
怜眼眶泛泪。
──谢谢你。
「嗯,以後可别又不想活了啊,你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呢。」
「呵呵,你讲话还真不像小孩子。」
「你也不惶多让吧。」
京太郎说完和怜相视而笑。
蓦然,怜娇羞的低下头。
「嗯?」
「手……」
「喔喔,抱歉。」
京太郎急忙缩回手。
病房迎来不知道第几次的寂静,只是这一次的宁静感觉有些奇妙。
「那个……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啊,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京太郎,须贺京太郎。」
「京、太郎。」
「嗯,还请多多指教了,园城寺。」
「怜……」
怜放在大腿上的手因紧张而握紧。
「什麽?」
「叫怜就好……我也会叫你京太郎的……」
「知道了──怜,接下来也请多指教罗。」
「嗯……也请你多多指教了,京太郎。」
京太郎与怜说完後,再一次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