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把古邵远对我的「提醒」放在心上，直到星期一中午，胡澐涓透过校园广播要我去导师办公室找她。
听到广播後，原本在跟另一群女生吃饭的田甄，飞快捧着便当挨到我旁边，「欸，虎姑婆怎麽会突然找你？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我撇了撇嘴，没有回应，阖上还没吃完的饭盒，单枪匹马前往导师办公室。
午餐时间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开着一盏灯。
我一喊报告，坐在沙发区的胡澐涓便冷冷望过来，要我关上门，并在她对面坐下。
「这是你画的吧？」
她将一张肖像画放在桌上，我立刻一愣。
胡澐涓姿态慵懒地靠着沙发，乾瘦的十根手指优雅交叠在膝上。「是谁允许你画这种东西给我的学生？你难道不知道在我班上是绝对禁止出现任何与课业无关的东西？一旦被我发现，我就绝对不会宽容。」
「我确实不知道。」我先是看着那张画，再迎向她的目光，「我不是胡老师班上的学生，所以不晓得你订出这样的班规，但我觉得这种规定实在很不合理，区区一张肖像画也能算违禁品吗？连放在桌垫下当作装饰都不行？」
「当然不行，我带的班级都是升学班，既然要专心课业，当然就要铲除任何让学生分心的东西，只有心无旁骛不带任何杂念，才能够一直保持最佳水准，你这种普通班学生是不会明白的。」她轻蔑一笑，「你两个姊姊好像也是从这里毕业的，看来你和你姊姊们一样头脑都不是很好，所以做事也就只有这种水平，以後八成也不会有什麽出息。」
我胸中的怒火被点燃，咬牙回道：「这关我姊姊什麽事？你为什麽要这样羞辱别人？」
「你觉得是羞辱，不就是因为还无法接受自己就是这点程度的事实？我叫你来就是要警告你，不准再画这些垃圾给我的学生，要是你带坏了他们，影响到他们念书，下次就可不只是被抓过来听训而已了。」
她动手将肖像画撕成碎片，画上的人脸瞬间在我眼前四分五裂。
「你乾脆说实话吧，胡老师。」忍耐到极限的我不怒反笑，「你是因为不满我上周六当着你的面硬把古邵远带走，才故意找藉口刁难我吧？你这样不叫教训，叫公报私仇。」
胡澐涓面色一变，完全没料到我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我继续往下说：「你东拉西扯了一堆，反而曝露你找我来的真正原因，你不如就直接挑明了说，因为我那天坏了你的『好事』，所以现在才故意找我麻烦。」
「什麽『好事』？你居然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亲眼看到你对古邵远做出不该有的举动。」我冷着声音说，「我不晓得你平常和他感情是多好，还是多疼爱他，但是身为一个女老师，对男学生毛手毛脚就是不可以，那天你在教室里对他做出的举动我全看得一清二楚，那不是一般的肢体碰触，而是性骚扰！」
胡澐涓面色涨红，气得五官扭曲，浑身发抖，「你胆子真大，敢这麽污蔑我，你以为这种话说出去会有人相信？」
「会不会有人相信，我不清楚，但如果古邵远他本人亲口承认，老师你再怎麽狡辩，恐怕还是自身难保吧？」
「不可能，那孩子不会站在你那边，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你以为你是谁？」她彻底失去方才的冷静，激动得口不择言。
「我谁都不是，只是一个目击者。很抱歉我对胡老师的态度不佳，欢迎你向学校反应，看是要记我大过还是让我退学都可以，收到惩处的那一天，我也会把星期六那天拍到的照片送交训导处，如果刚好有多洗几张，就再分送到校长室跟每间教室。」这一连串虚张声势的谎话，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无视胡澐涓一张脸变得惨白，我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步离去。
我没有因为出言反击而觉得大快人心，反为了无法遏止的怒火而加快步伐。一回到教室，就看见两个漫画社的学妹等在教室门口，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那张肖像画里的主角。
学妹声泪俱下地对我说，上午胡澐涓突然威胁她们将我送给她们的东西全部交出来，她们辩称没将那些东西带在身边，胡澐涓便强硬地一一搜查书包与课桌，最後在学妹的桌垫下搜出一张我画给她的肖像画，胡澐涓不由分说便没收了画。
「因为上次虎姑婆撕了学姊的画，这次她就换了张不透明的桌垫，以防再被抓到，想不到还是没用。」另一位学妹愤慨不已，「刚才一听到虎姑婆广播说要找学姊过去，我们就知道她一定是要骂你，所以赶紧跑过来找你。」
那位苦主学妹泣不成声：「学姊，对不起，你好不容易才帮我重画一张，我不应该再把画留在学校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抱住学妹，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意外瞥见一道身影从走廊尽头闪过。
我匆匆道：「抱歉，我突然有事得先离开。这件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快点回教室吧。」
说完，我朝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快速奔去，在楼梯转角处大声叫唤他的名字。
「你怎麽会在这里？」我微微喘气。
「有事经过。」对方淡淡地说。
我目光严肃地盯着古邵远半晌，「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说，借我一点时间吧。」
天空一片阴郁，感觉再过不久就会下雨。我和古邵远走到校舍顶楼时，已经隐约听见雷声隆隆了。
「你是不是有向胡澐涓提到我的事？」我问他。
「没啊。」
「那上周六与你道别的时候，你为什麽要问我的名字？」
「就只是想知道而已。」他回得理所当然，大概是见我焦躁地抓了抓头，他便问：「你在生气？」
「对，我很生气，而且超级火大，恨不得现在能有个人站在在我面前，让我扭断他的脖子。」我吼了出来。
古邵远向来波澜不惊的神色，终於起了一丝波动，似乎有点被我吓到。
「刚才我被胡澐涓叫去办公室，她告诉我你是她看着长大的。我怀疑她一直以来长都对你做出不应该的事。她那样乱吃你豆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因为已经习惯她的行为，你才说自己不在意吗？你真的觉得无所谓？」
「这跟你有什麽关系？」
「我咽不下这口气。她根本就是个变态，这种人怎麽还能当老师？不管她多麽照顾你，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因为你从来不反抗，胡澐涓才会越来越嚣张不是吗？」
古邵远眸光冷峻，声音毫无温度，「你以为你是谁？凭什麽教训我？」
他甩头就走，而我的胸口却仍因怒气而快速起伏。
伴随着毛毛雨而来的强烈凉意让我打了个喷嚏，我也跟着离开顶楼。
一回到教室，我立刻将两个绿茶茶包扔进杯里，泡了杯热腾腾的浓茶。田甄在旁边观望着我的一举一动，看来她早已等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