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不曾好好关心他的女客人们,那些贵妇时常抱怨老公如何花心、那些年轻女孩时常抱怨家长如何不给自由、那些女人诉说上一个男人多糟多贱……他都只是笑着带过,因为他不曾经历那些爱恨情仇。
阿龙的母亲被看护推了进来:「在看什麽?要考试了吗?」即便笑着也藏不住脸上的憔悴:「隔壁房林叔的儿子听说又拿奖学金了,我就告诉他,我儿子也是靠奖学金才能替我治病的。」
「嗯。」阿龙点头微笑,没再解释,如今他已经无法回到校园,或许也无法回到一般人的职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当男公关多久,心里矛盾地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却想不出离开酒店之後他还能做些什麽。
低落的心思蔓延,他收起那本日记,垂眸心想:「早知道就不看了,肯定是被日记影响到心情……」
随即传来一阵手机震动,是骆小姐来电。
「喂?」他赶紧接起。
「你买的新电脑我不会用。」一接通,她连招呼都没打就说重点。
「呃……所以?」
「看你要拿去退,还是再帮我买一台跟旧的同样牌子和型号,多的钱给你。」
「……我以为你会要我过去教你。」
「有这种服务吗?是算钟点费吗?你白天有上班?」
「没有,反正……你就当售後服务吧。」
「好,那我等你。」
挂断电话那一刻,他开始猜想骆庭深是否会跟其他陷入所谓爱情的女客人一样?说完了「我等你。」就一边准备摆好「阵式」迎接他,尽其所能想留住某个对她好的男人和心。
这些女客人们时常这样,一旦拥有一点关心与陪伴,就像饿虎扑狼般想尽办法霸道占有,阿龙心底有些担心,怕自己这一步走错了会对双方都造成伤害,若是如此,母亲是否又少了一大笔医药费来源……。
站在门口,这是阿龙第一次大白天看着这扇门,原来是那麽华丽又坚固,输入密码,大门开启,他战战兢兢踏入玄关,玫瑰精油味道扑鼻而来,让他更加恐惧房间里会有怎麽样的女人在等他。
可怕的红唇与红指甲、细肩带半透明睡衣、护士服、水手服、细跟鞋……各种诱惑的产物一一涌入脑海,使他面有难色。
「来啦!售後服务。」结果骆庭深穿着卡通T和运动长裤,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桌前,披头散发,有些发丝还黏着糖吃进嘴里……桌上也多了些吃剩的泡面碗和酒杯。
「嗯。」阿龙没看见任何象徵诱惑的装备,不禁松了一口气。
「怎麽用?」骆庭深看着他,等待答案,阿龙却迟迟没有回应。
「原来……她清醒的时候是这个样子。」阿龙心想,赶紧摇头甩开那些日记内容,拿起平板电脑准备教她。
「等等,我怕明天就忘记……」骆庭深拿来一台相机按下录影键,录下他所说的使用方式和他的侧脸。
「开机按这个,选单在这里,你要的程式按这个……」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萤幕里的那张侧脸,突然想起摄录器每次都拍到这家伙光溜溜在房里闲逛,忍不住问:「你在家里都不穿衣服吗?」
「嗯?」阿龙被没头没尾的问题打断动作,抬头看着镜头,满眼困惑。
「没什麽……只是觉得奇怪,喝醉的时候我被你脱光了吧?真的什麽事都没发生吗?」骆庭深把相机关掉,好奇的问:「是我身材不够好,你才没遐想吗?」
她又想起那一幕。
想起背叛她的好朋友,身材比她更加火辣,床上功夫更精采,怪谁呢?她连许佑衡的同居提议都犹豫了两年,也难怪他变心爱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火辣女人。
『谁叫我是含蓄的假清纯,去唱歌连酒都不喝的无趣女人,身材根本是晒衣杆,活该被抛弃,活该被变心,真是活该。』刚失恋时,她总是对镜子里的女人这麽碎念着。
「不是这样……」阿龙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释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或者应该说……他从没把这个女人当成客人看待,她是特别的,特别的静、不哭不闹、不依赖谁、不央求什麽,甚至自杀式的灌酒,花费却都算好似的用来成全他母亲的手术。
「无所谓!不用解释,你教完了?」
「差不多了,有问题再打给我。」阿龙起身准备离去,以为她会跟着送到门口离情依依的说些什麽道别话语,她却只是坐在原地对他挥挥手,低头继续研究新电脑的功能。
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关上门,站在门口愣了几秒,心中漾起奇妙的感受,随即轻叹一声才转身离开。
房里只剩她一个人。
静静地播放刚才的教学,一遍又一遍,直到深刻的记住,抬头一看已经入夜了,她有点开心,难得这几个小时当中脑袋里没有那一对背叛男女,随即又感到伤心,因为她学会怎麽使用了……或许明天又忍不住去偷看他们的消息。
高中时看到自残的同学只觉得他们傻,何必呢?
但事实证明,心被伤透了就开始伤自己,明知道会痛却还是拿起刀片,明明怕死却无畏顶楼足以粉身碎骨的高度。
旁人不明白吧。
是否踏入爱情的人,早有粉身碎骨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