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气炸,不自觉拉高音调,「你如果真喜欢苓宁姊,怎麽可以这样说她?你的『喜欢』让我鄙夷,你才不喜欢苓宁姊!」
白哲被向晚蔑视的眼神激怒,他握紧双拳,眼底布满寒霜。
「我喜欢赖苓宁,努力追了两个月没得到回报就算了,还要被人质疑我的感情,莫名其妙成为第三者,真觉得他妈的很委屈!」白哲最後一句几乎是爆吼出口。
见白哲因自己的话动了很大的怒气,向晚怔住,反而冷静下来。
白哲丢下桌上一堆凌乱的食材,转身走进绿波翻涌的树林里。
途中,陈衍和郭毓荷恰巧回来,三人擦肩而过。
郭毓荷在看见白哲时,转好的脸色再度沉下。
向晚奔至郭毓荷面前,低声说:「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苓宁姊,毓荷姊你别生气,趁他不在这里,我去看着他,你好好跟苓宁姊聊聊。」
说罢,向晚拔腿追往无视郭毓荷两人,独自朝树林里去的白哲。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麽要追上他。
或许是那男人向来戏谑的眼神一闪而过受伤。
或许是在看见他受伤时,她心中涌现了後悔说出那些话的心情。
其实真正丑陋的是她吧。
藉由伤害他人来保护珍视的对象。
森林中,高大的树干参耸入天,繁茂的枝叶在触摸不及的天空下撑开一张张绿伞,微风缭绕於周遭,携来凉意。
向晚在一块依存於两棵树之间的大石上找到白哲。
他双臂撑在身後,惬意地坐在上头,仰望格挡在绿海之外的蓝天,依风扬拂的发丝,悠远飘渺的目光,支离破碎的阳光,让他彷佛居於森林中,神秘俊美的精灵。
向晚步向他,鞋下的草堆发出窸窣声。
白哲斜眸,面容平静,毫不意外向晚出现。
他唇角微微一弯,不像生气的样子,「你还是挺善良的,居然乖乖追来。」
向晚在他三步外停下,心在徘徊。
找着白哲後,她想过道歉,然而他没有脾气的模样,让她旁徨困惑。
他不再看她,声音有些轻有些远,「我活了快二十年,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大一那年,参加系上程式比赛,有机会优胜的作品被剽窃,遭交往七年的初恋女友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背叛,母亲心肌梗塞骤然离世。」
清脆的鸟鸣穿梭在两人耳间。
白哲叙述的口吻淡淡,彷佛在说一个外人的故事。
「我正准备要展翅高飞,许我的爱人一个未来,让我的母亲为我骄傲。世界却如此残酷,一眨眼将我从高处推落谷底,当时的我一蹶不振,行屍走肉地生活。我爸因为我妈去世,难过得没时间理我,是苓宁,她和我选修同一门课,不知道从哪听来我的事,对我说——」
「这些事全不是你的错,你为什麽要难过那麽久?生命很短,没有时间留给哀伤,失去一个爱人就再去爱下一个人。很多人比你悲哀,不能潇洒地去爱人,但他们仍在默默努力,你还要消极下去吗?」
转述这段话时,白哲的嗓音有一丝感激一缕温柔。
向晚却留意到最後两句。
赖苓宁的爱是四人中最隐晦的,她的爱埋得有多深,心便有多伤,她很清楚自己的悲哀。
「我喜欢赖苓宁,喜欢她的直接、聪慧,是她带我走出阴影,没有她,或许我仍颓败地过日子。」白哲说。
向晚边听边摇头。
不是,不是这样。
赖苓宁从没想过要带谁走出阴影,她只是见不得那些和自己相比,能爱得光明正大的人,失恋一次就再站不起来。
你已经比她幸运太多,她希望你知足珍惜。
「那些话,除了她,想来是没第二个人会……」白哲低喃。
「我也可以对你说那些话。」向晚用坚定的声音打断他。
白哲讶异的眼光定在她坚韧的小脸上,渐转幽深。
「那些话,任何人都能对你说,苓宁姊只是恰好对你说了。走出阴影靠得是听进那些话的你自己,不是对你说那些话的苓宁姊。」
向晚往前跨一大步,站在白哲眼前。
「如果当初是我对你说那些话,你现在喜欢的就是我。」她深吸一口气,极认真地注视他,「白哲,你喜欢的不是赖苓宁这个人。」
时间静止了,风停息了,鸟不语了。
阳光,停留在他们的左心口上。
白哲沉静地看着向晚,眼里没有怒火没有冰霜。
向晚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那如果是你,你会对我说什麽?」白哲的声音微哑。
向晚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下一秒,她柔和地笑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森林里,回荡着白哲清爽开怀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