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光暈》(完) — (10)

正文 《光暈》(完) — (10)

袁光夏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曹曼榕的对面,打开装着汤面的袋子,将汤面乾净俐落地倒入碗中。

他倒好以後,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动,眼光却瞥见曹曼榕提着袋子吃力的模样。

他看了她一眼,她的小手拉在塑胶袋上,眉头微皱,放在桌上的碗悄然滑动,汤面感觉就快要倒出碗外。

袁光夏轻喊了声:「小心。」

不料听见这句低语的曹曼榕,整个人一震,瞪大双眼看向他,丝毫没注意到袋子里的汤面已经撒出碗外,汩汩地蔓延在整张桌子上——

袁光夏盯着汤水在茶几上蔓延流动,噗哧一笑,用手摀住自己的眼睛,状似无奈却又像戏谑。

曹曼榕这才察觉自己的面已经洒了,懊恼地惊呼一声。正要起身去厨房拿抹布,却被袁光夏一把拉住。

「没事。我弄就好。」他说,本来摀在脸上的手指轻轻地挪开,指着自己的那碗面,「交换位子吧,我的给你吃。我替你处理。」说完,曹曼榕还没反应过来,袁光夏就直接将她从位子上拉起身。

曹曼榕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就这麽由着袁光夏按到对面的凳子上。

她微瞠双眸,看着袁光夏快速地从厨房拿来抹布,细细擦拭汤汁洒出来的桌子,来来回回了好几次。

「吃啊。」袁光夏擦到一半,抬起头对她这麽说。

曹曼榕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轻轻地摇头,「……没关系。是我把自己的面弄倒了。」

袁光夏听了,起初还想说服妹妹,直到他意识到这是曹曼榕难得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他心中喜孜孜的,感觉自己发现了什麽不得了的东西。

袁光夏默然一阵,最後提议道:「平分吧。」

曹曼榕听见这句话,心中一震。

以前在阿姨家,她也曾打翻过不少东西,每次阿姨都是无条件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她吃,就像袁光夏刚才那样。

曹曼榕每次都拒绝,说是她自己弄倒的,没理由要别人替自己善後、甚至还把食物让给她。

但曹曼榕是客人,所以阿姨总是百般推辞,推到最後曹曼榕也不敢再拒绝了,只能默默地吃下阿姨推来的东西。

所以,她刚刚说出「没关系」的时候,其实下意识认为袁光夏会硬要她接受的,她也打算接受,因为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没想到,袁光夏说的却是「平分吧」。

心中那种预设而来的负担,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消融殆尽。

看着袁光夏擦拭桌子的认真脸庞,曹曼榕突然觉得她的哥哥被人们那麽喜欢着,并非没有理由。

他真的是一道光。

曹曼榕看着他的微笑,忍不住想道。

最後,曹曼榕和袁光夏将剩下的那碗面重新分成两碗。

她不怎麽饿,却依旧埋头将自己的那一半吃个精光。

吃完後,曹曼榕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各式种类的饮料,略为犹豫一阵,最後挑了一罐水果茶。

——虽然她不爱喝饮料,但脑海突然浮现身形颀长的袁光夏站在冰箱门前踌躇不定的模样,曹曼榕就决定接受这份好意。

但这份接受并不是将就。

因为曹曼榕发觉自己心里并没有出现以往浮现的那股负担感,反而有股淡淡的满足感在心头荡漾。

***

与袁光夏单独二人度过的周末,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尴尬,反而像是悄然填补了他们之间过去不曾想过要去弥补的空隙。

原本相处起来的疙瘩,也彷佛都跟着那一场午後雷阵雨,快速地离去了。

曹曼榕下课时间坐在教室里,手撑着腮帮子,静静地观察周遭的一切。

她的四周都是谈天说地的同学,他们总是好几个人聚在一起,一起讨论电玩游戏或是漫画剧情,聊得不亦乐乎。

整间教室因为这样而被鼓噪得像一锅放在炉火上沸煮的热水,哔剥价响,声音响个没完。

只有曹曼榕一个人坐在原位。

她的位子就在教室的最中央、也是人们欢乐的中心。

然而有她在的中心,却比任何地方都来得安静荒凉。

她不由得回想起开学第一天的光景——她也是独自看着大家骚动不已,却感到一阵茫然,以及被所有人排除在外的惶恐。就在她害怕的情绪最高涨的那一刻,袁光夏说话了。

这麽想着想着,不自觉心口就泛开一股柔软。

此刻待在寂寥最甚的中心位置,似乎也没那麽可怕了。

总觉得自己像一夕之间有了依傍,即使感到惶恐不安,也有人能无条件解救自己——

这就是拥有「哥哥」的感觉吗?

就在此时,记忆里那道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

「小老师,过来拿考卷发给同学。」说完,袁光夏立刻旋身离开教室。

他心里其实有点害怕,若是身为哥哥的自己,在学校对曼榕有较多的关心而惹来同学们的猜忌与不平衡,将会导致曼榕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继续恶化。

曹曼榕回过神来,立刻站起身,匆匆地跑出教室外。

追逐着袁光夏的背影,曹曼榕加快了脚步,亟欲追上他的步伐。

看着步伐仓促的袁光夏,曹曼榕心底本来的柔软逐渐化作淡淡酸楚。

她垂下眼睑,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刚刚那只是自己的妄想吧?

有了哥哥,或许什麽也不会改变,而自己也只能继续一个人待在最寂寞的地方,独自挣扎、独自害怕。

「在想什麽?」蓦然,袁光夏开口。

曹曼榕睁大双眼,昂起头,发现袁光夏正在朝她走来。

迎上袁光夏温柔的眼眸,曹曼榕不自觉扬起嘴角——

或许,「哥哥」这个身分,的确无法给予妹妹什麽实质的依傍;

但此刻望着袁光夏,她明白了——

就因为自己的哥哥是袁光夏,所以自己可以这麽理直气壮地仰赖着。

对她温柔、可以让她依靠的人,不是哥哥这个身分,而是袁光夏这个人。

无论他是以什麽身分存在,是老师、哥哥或是其他,袁光夏就是袁光夏,就只是那个在这一刻令她想要完全信任的袁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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