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念念有虞 — 第二章:為誰而留 (六)

正文 念念有虞 — 第二章:為誰而留 (六)

一路呼啸而来的风吹散了江薇的一头青丝,像极美的黑色丝绸,飘扬摆荡。

她双手紧握着缰绳,底下通体全黑的马儿驰骋而去,黄土地上扬起阵阵飞尘,轻刷过她的一袭似火的吉服,在夕阳之下,像是绝美的一幅画。

她虽然想着要逃,但脑子里压根儿不知道该往何处而去,她只是⋯⋯只是不想就这麽嫁给刘邦而已,身为一个现代女性,她可不容许自己的价值被看的那麽轻贱。

想起稍早刘邦那调戏的神色,她就羞恼的咬紧了牙关,好像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只是一个毫无反客能力的女人,任凭他捉弄把玩,连成亲都是他说的算。

她的确很感谢他对自已的好,但很显然的,刘邦之所以会这样对自己百般呵护,只是她这个漂亮外表的关系,他并不是⋯⋯喜欢她本人。

想到此处,江薇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酸涩,在现在单身也就算了,难道她都大老远穿越来到了这个时代,也一样没能找到一个真正欣赏自己的另一半麽?

周遭的景色渐渐的从农村平房,变成了辽阔的黄土草原,眼界忽然就辽阔了起来,放眼望去,只剩她一人一马的疾步奔走,想来是已经出了沛县。

江薇虽然是自愿逃开那县衙的,但这样没头没脑的闯入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内心多少起了一丝惊慌,只想着找个有人的村落,暂时停下来歇个脚。

远远的,她能看见一个高大的城门口立在远处,心中一喜,她便朝那方向前去。

夜色始落,那看似宏伟的城门外已燃起了两盆篝火,外头站了几个铁甲侍卫,还有三三两两想要进城的商人,江薇勒马,停在不远处观望者。

那些进城的人们,手里都会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形状似乎是个通关的令牌,她握绳的手一紧,想着该用什麽方式,才能再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混着进城。

「抓住她!」一个粗吼的声音响起,让江薇惊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但放眼一看,才知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被那些侍卫捉了起来。

那些虎背熊腰的大汉粗鲁的把那女人五花大绑,拖着她瘦弱的身躯,怒气冲冲的骂道,「臭娘们,没令牌还想从爷眼皮子下溜进去,你奸细是吧?」

那衣着褴褛的女子欲哭无泪,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江薇见她这样饱受欺凌的模样,想也未想,便翻身下了马,朝那几个大汉喊道,「住手!」

几个大汉被她这麽一喊,纷纷愣了住,周遭的人也都侧目而来,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选择自保,不会有人冒死来干涉那些人,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性命要紧。

江薇也不管所有人惊惧的目光,迳自来到那瘦弱的女子身边,弯下身来,将对方扶了起来,却见她身上除了那些粗麻绳,还有好几道流着鲜血的口子。

「哪家个死丫头!」见她如入无人之境,那些铁架侍卫总算回过神来,本就怒气勃勃的脾气立刻爆发了,伸手便要拽过这个身穿喜服的疯女人。

江薇下意识的拍开其中一个大汉伸手要拽她的手,力道不大,但却在对方的手背上硬生生留了一片红印,「啪」的一声,在空旷的城门外出奇的响。

「你这死⋯⋯」被打的侍卫张口就要开骂,却看见了江薇侧过来的容貌,一头黑发虽然披散,但却柔顺的晃过她绝美的容颜,那双眸虽美,但却同时带着慑人的气势。

见对方看呆了,江薇的红唇忽而一笑,朝那大汉靠近了几许,晶莹似雪的脸蛋在逐渐降下来的夜色下,美的让人惊叹,「这位爷,真是抱歉,这是我家的丫头,她是为了找我才一路跑到这儿来的,能容我把她带回去麽?」

那人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道,「那、那有什麽问题⋯⋯」

江薇轻笑以作道谢,见对方更加唤不回自己的神智,她忍不住在心里吐了吐舌,感谢这个小姑娘漂亮的皮囊,倒是让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於是,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扶起了那个伤势甚重的女子,直到把她扶到了自己的马儿旁,她才松了口气。

「姑娘,真的很谢谢你。」那个女子一个弯膝就将脑袋贴地面,整个人跪了下来。

「不、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江薇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这才看清她的脸蛋,虽然上头沾了不少尘土,但仍旧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

那女子感激的看着江薇,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姑娘,您真的是我的恩人,若不是您刚刚出手相帮,我或许一辈子都要待在牢里了。」

「这麽严重?」她不禁看向那城门,有些佩服起自己刚才硬闯的勇气。

女子点了点头,小声的朝她附耳道,「我听说这几个年头,想起兵造反的人为数众多,所以皇上才赶紧在各地武装戒备,严格控管进出城的人。」

江薇噎了一下,秦末本来就是一个乱世,这个她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看姑娘的穿着⋯⋯您是即将成亲之人?」那女子看了一下她身上的打扮,脸上难掩好奇的神色,毕竟只有疯子才会穿成这样出来逛大街。

江薇尴尬的笑了笑,「这说来话长,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留宿,却没想到这城门如此难进,不知道你有没有认识什麽⋯⋯可以让我借住一宿的客栈?」

女子闻言,立刻提议道,「正好,我是为了寻人而来,却没想到一路颠沛流离,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小村落,可否让我一起同行?」

「那是自然。」江薇笑了,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况且有个同伴在自己身边,她也觉得放心不少,「你也别再姑娘姑娘的叫了,怪生疏的,我叫江薇,你呢?」

「叫我小娥就行。」女子也笑了起来,「江薇,我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侠肝义胆的女子,今儿认识了你,也算是我这一路最大的收获了。」说着,还好笑的抱了抱拳。

江薇不禁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可能是这个时代敢出头的人实在太少,又更何况是个女人,她这样的行事作风,自然少见。

谈妥了去向,她便随着小娥双双乘马,一路往不远处的村落而去。

小娥说的不错,离城门不远处的地方,的确有一小小的村落。

夜色已深,此处的选择实在不多,江薇只能选了一间还算简朴的客栈,把马儿给迎上来的掌柜安顿安顿,自己则随着小娥平均分摊了一间房,简单梳洗了整日下来的疲惫。

她终於如愿把那身大红的喜服换了下来,穿上了客栈里头送来的素衫子,她看着铜镜里头妆容完好的自己,略微有些失神,有好一会儿,她只是看着自己发呆。

「怎麽了?」小娥正好梳洗出来,见江薇发愣,不禁问道。

江薇这才回过神来,把脸上的妆容一一卸去,笑了一下,「没什麽,只是想着,还好我今天有碰着你,不然我也没办法顺利找个能让我安歇的地方。」

听她这麽说,小娥微笑,低眸去看她换下来大红喜福,脸色有些黯淡,「⋯⋯我不是要故意刺探你的私事,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你该不会是逃婚的人吧?」

江薇一愣,侧头去看她有些黯然失色的表情,心里浮现了几种猜测,她也说了自己这趟是来寻人,难道她是来找自己的未婚夫还是什麽的麽,「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逃婚的人。」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了。江薇在心里如此想道。

「果然如此。」小娥笑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她,「不瞒你说,我是来找我丈夫的,我爹临终之前曾把我托付给他,但那人却是销声匿迹,好几年过去,都不闻不问。」

江薇张了张口,还真是烂男人到处有啊,「那⋯⋯你知道他在哪儿麽?」

小娥点了点头,「大概知道,这几年我有听到一些风声,所以我知道他的据点。」

「小娥,我们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让我帮着你去找他,再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女人可不是好耍弄的!」江薇正义感勃发,但其实是无处可去,所以才顺便行侠仗义一下。

闻言,小娥「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咯咯的道,「你果然是个奇女子。」

正在她笑的当口,房门却「砰」地被人踹了开来,单薄的木门轻易的便散了架,扬起浅浅的一层木屑,让房内的江薇和小娥皆跳了起来,惊恐的朝门口看去。

只见门外站了四、五个彪形大汉,为首的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笑的一脸奸佞,手上拿了一把开山大刀,那模样一看便知道是个土生土长的山贼头子。

见此,小娥早吓得面无人色,江薇却在心里骂了一声这纷乱道时代,到哪里都有坏人突然蹦出来,真是不敢想像这儿的人是怎麽过活的,她起身,下意识的挡在小娥的前面。

那山贼模样的男人见了江薇,脸上的笑容更加猥琐了起来,朝後头的几个兄弟吹了一声口哨,粗嘎的开口道,「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被人开出了这麽好的价,老子定要捉了她。」

听了他的话,後头的几个兄弟皆哄堂大笑了起来。

「⋯⋯你们是什麽人?」江薇强作镇定,一手已经探入了她衣衫内的匕首。

对方笑道,「小美人,别怕,老子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要捉了你好去领悬赏金,不过若是你自己愿意了,那老子也能在床上好好疼你一场。」说着,便伸手摸了摸他的络腮胡。

江薇瞪着他,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他刚刚说了「悬赏金」三个字,那是什麽意思?

难不成⋯⋯这个小姑娘居然是个悬赏犯人麽?

「来吧,乖乖过来,老子便放过你身後的女人。」那男人狞笑道。

闻此言,江薇转身去看小娥,只见她的面色惨白,但依然小声的道,「别过去。」

江薇握紧了拳,回过身子,迎面看向那些男人,「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麽悬赏犯人,我是沛县县令的新婚夫人,你们若是敢逼近一步,我会让你们永远後悔今日的无礼之举。」

说这话的时候,江薇心里很是纠结,虽然她是逃婚的那一方,但既然刘邦如今都成了沛公,那搬出他的名号来威胁这些山贼,应该会有点用处吧。

听了这话,那些山贼都是一愣,连带着小娥,也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

山贼头子眯了眯眼,把一张揉的差不多的悬赏单拿了出来,甩到了她的面前,「老子才不管你是谁,只要能拿到这笔银子,就算你是天皇老子的女人,老子也照样捉!」

江薇低眸去看那甩到自己面前的纸张,上头画着的,正是她的容貌。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千两黄金,拼了性命想找到你?」那男人哼声笑了起来,挥动了他手里的大刀,「怪不得老子找了老半天,原来你竟是被那新上任的县令给藏了起来。」

听了这话,江薇僵了身子。忽然明白为什麽这张悬赏单会那样眼熟。

当初,刘邦带她一路到了沛县,那人来人往的街上贴了满满的悬赏单,她好奇的想过去凑热闹,刘邦却刻意挡了下来,还说,那儿人多,你别去凑热闹的好。

当时,刘邦给她戴了面纱,掩住了她的面容,还故意让她以为那上头的人是他自己。

如此想来,当时她随着刘邦进了客栈的房间,那些破门而入的官兵想要搜捕的人,就是她吧。

原来,他一直把自己守在身边的原因,只是为了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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