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来不及思考，不管丢不丢脸，竟然倏自起身，开口叫住她。
老板、店里的客人，还有那个女孩，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洪……语臻？」
「你是？」女孩瞪大了双眼，在脑海中思索不出个所以然。
「我是……林伟杰，那个、高中的……」因为歉意，越後面越小声。
「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没有认出你来。」
语臻的容貌从高中到现在似乎没什麽变化，看起来，很年轻吧！只是头发剪短了，以前是长长的空灵头发，现在则是接近肩膀高度的清爽短发。
「有空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喝杯咖啡？」
她没有回答。
我想也是，毕竟我曾经对她说那种难堪的话。
出乎意料地，她慢慢走过来，拉开与他同桌的木椅，坐在他的正前方。
老板很机灵地接续为两人送上饮品，以及伟杰点的香蕉蛋糕。
看个她默默地喝着香草天空，像是鲜奶加上厚厚一层的奶泡，上面是拉花，洒上一层抹茶粉。
「那个，你最近过得好吗？」伟杰率先打破沉默。
「还可以，工作算是稳定，只不过薪水和前途发展平平，至少可以应付生活的开销，存一点钱。」
「你在哪里上班阿？」
「我在一间网路行销公司单担任行政秘书，你呢？」
「我在一家出版社担任业务的工作。」
「那麽你过的好吗？」
「严格来说，最近会比较辛苦，我们这阵子拿到一个烫手山芋，表现得不是很理想，有可能会影响到福利，也会影响到业绩奖金，只能勤跑业务，看看是否可以在能力所及范围内拉高一点业绩。」
「做出版业是很辛苦，尤其现代人越来越少阅读的习惯，对於手机则是越来越依赖。」
「是阿！」能够听到她说话，着实感到开心，「但是，我认为纸本书仍然有不可取代性，所以有一种要把好书卖出去的使命感，只不过碰到不好推的书，一样没辙，像是近期的《一厢琴愿》，你知道吗？」
「是电影〈灵魂琴人〉的原着吗？」
「对，就是那本。」
「这真是的，很难看。」语臻直截了当地说：「与电影呈现的气氛与剧情完全不同，完全是个官能性小说，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变成亡灵的钢琴师老公充满肉慾横生的故事，而且没有提到任何电影出现的交响曲、协奏曲，只是一本很空洞的情慾小说。」
「直接听到读者的评论，的确很一针见血啊！没想到你可以耐着性子看完它。」
「封面做得很漂亮，书腰的推荐序很吸引人，完全被骗了，还是说……」语臻慢慢抬起头来盯着他，「你觉得我只看BL？」
「啊？」
原来她还记在心里，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毕竟BL也有很多题材嘛！」
「你是指更色更荒诞，跟这本书相比，没什麽大不了的，是吗？」
「你误会了。」怎麽会越描越黑呢？「对不起。」
「嗯？」
「当时真的很对不起。」
「……」
「我不应该说这种话的。」
「你不必道歉，本来就是有人不喜欢BL和腐女啊！」她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并不讨厌腐女啦！」
「你不必否认啦！我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和你打死不相往来。」
「啊？」
「你还是一样，反应很好玩。」她笑了一下。
「其实我……」
「我从以前就很内向，当时觉得你好像一直在避着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追究什麽原因，所以我认为自己没必要造成你的困扰，如果继续跟我走太近的话，说不定班上的男同学会联合排挤你，虽然他们一个个比女生弱，连教科书也搬不动，但毕竟男生还是有自己的团体，那次交谈後，我是腐女这件事许多人也知道了，被嘲笑也好，与其隐瞒，还不如大方承认自己的嗜好，反正也不晓得这个兴趣可以持续到什麽时候？」
「那麽，你还会看BL吗？」
「会啊！」她拿起挂在椅背的皮包，从里面掏出尚未拆封的漫画，「还是热腾腾的，今天下班买的。」
「看来这个嗜好还在持续。」
「不过我现在比较不喜欢校园的纯爱题材，比较喜欢人物设定上比较成熟的年龄，像是青年或社会人士。」
伟杰不经意地瞥到封面，瞪大了眼睛。
「还是，跟十年前一样，觉得『我』很恶心呢？」她苦笑，「既然这样，以後还是不要再有所牵扯比较好吧！」
「不是的！」伟杰慌张地出声，示意她不要离开，「就算你是腐女，也没关系！我对於你，更对於腐女，是两码子事，高中那时候，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觉得伤到了你，所以没有勇气面对你。」
「亲耳听见你说这种话，的确挺伤人的。」语臻啜饮一口香草天空，「可能是高中太多愁善感吧！仔细想一想，也没有那麽严重，或许我们可以一直是好朋友。」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你说什麽傻话啊？」语臻扬起嘴角，「你又没有做错什麽事，嘛！当时我们都太年轻，就当作美丽的错误吧！」
伟杰点点头，「那麽，我们以後也可以像这样出来叙叙旧吗？」
「可以啊！如果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
「不过……」
「嗯？」
「为了补偿你当年的不懂事，我可以现在看BL吗？」她露出恶作剧的微笑。
「哈！请便。」伟杰把自己点的蛋糕推向她，「配上甜点会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