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才只不到半个月的时光,仇义隆就顺利彻底地剿灭了前朝太子郑伦的叛变,班师回朝。
一时间,群臣百姓之间对仇义隆的赞誉更加光彩显赫。
但是,今时今日,鲁国府中却不再如往常般为此大摆宴席庆贺。只因皇帝郑铨在收到了仇义隆即将回朝的消息时,就已立马做好了要在宝庆殿为他大设国宴并且接风洗尘的打算了。堂堂一国之君亲自为臣子接风洗尘,这可真谓是大殷建国立朝以来前所未见的荣耀。
大殷正门称为「正殷门」,向来只为天子、皇后和状元而开,而今仇义隆凯旋归来却是从此正门而入,仪仗又恍若天子一般,羡煞旁人。
仇义隆才刚一进到宫门,便马上被郑铨所派遣的几位宦官给引进了天子御用的澡堂龙汤之中,再由几个姿色绝佳的宫女亲自伺候他在龙汤之中洗尽风尘和血腥。
沐浴更衣之後,更显出大殷股肱之臣的英气和雄风,浩浩荡荡地被宦官、宫女给护送到了宝庆殿里。
天子郑铨端坐在了宝庆殿上,早就摆好了宴席等着仇义隆。一见到他,亲自下了御座迎接,马上就先乾为敬了三杯酒。随後便领着仇义隆到了御座旁,意欲让他与天子平起平坐。
仇义隆不敢过度逾越,遂立刻下跪推辞到:「承蒙陛下厚爱,臣所受到的恩赐已是价值连城、无人可及。臣断断不敢与陛下平起平坐,陛下可千万别折煞了臣呀!」
天子郑铨抚须一笑,微微蹲下、双手扶住仇义隆的双肩让他起身,并言:「仇公你为朕和大殷出生入死,立下的功劳高过青山。从今往後,你不再是朕的臣子,而是朕的至亲。朝堂之上,可不行跪拜之礼。在宫里,便可与朕平起平坐。朕要诏告天下,晓谕天下你的盖世之功、人品贵重。」
又见仇义隆三度退让和推辞,而皇帝郑铨却一再盛情难却。「三让而後受之」之後,仇义隆总算接受了皇帝的天恩,坐到了御座之旁,与天子一同端坐在大殿之上。
就在一刻钟之後,贵妃仇伶君、鲁国夫人王金宝、大礼寺卿程务章也都纷纷在宦官与宫人的搀扶下进到了宝庆殿,随之在後的便是仇贵妃的几个姐姐、姊夫和兄长、嫂子以及此番也一同参予了平乱的有功之臣。
待到奴仆们伺候好众人们各自入席之後,天子郑铨这才发话:「今日为仇公接风洗尘,朕不愿召见外宾,只召见了仇公的家人及部下。这是因为朕决意从今以後就要把仇公给当作自己的家人了,所以仇公的家人也是朕的家人。仇公如此为了朕的家和江山鞠躬尽瘁,这份天功所带来的荣耀只有家人可以领受,因此朕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席间除了天子与仇义隆,便是贵妃仇伶君地位最高。於是她便先对答道:「陛下用心良苦。妾身在此谨谢陛下恩典,谢陛下对家父、妾身与妾身家眷的所有恩典。」
一旁的鲁国夫人颇为慌张,阻挠到仇贵妃:「贵妃娘娘,您如今贵为後宫众妃之首,则要以宫规为重。在宫中切可不能以母家中的称谓称呼仇公啊!」
见了鲁国夫人的紧张样,天子郑铨立刻笑言道:「夫人别拘束,朕既然都说了仇公与朕是一家人。贵妃如此称呼便自然毫无不妥,他俩本就是父女,这是天道而成的人伦啊!」
鲁国夫人心中对皇帝郑铨之言暗自得意,仇义隆立下了不世之功,天子郑铨如今如此地爱重仇义隆。自己的爱女仇伶君如今虽说还只是「众妃之首」,但来日若要成为「後宫之主」怕也是近在咫尺的事情罢了。
然而得意之心却深深藏起,不露痕迹。王金宝的面上仍只是一表那一贯的恭谨模样,对着郑铨叩首谢恩。
郑铨又再赞美道:「真可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鲁国夫人平时便能言善道、勤谨奉上,遇到大事时更是处变不惊、巾帼不让须眉,这些朕都已是常有听闻也见着多时了。」
伴随着天子的称赞,贵妃的兄嫂、姐夫都纷纷举起了酒杯,对着贵妃和鲁国夫人敬酒。
仇贵妃见着父亲如此威吓,与自己深爱的夫君如今同坐於殿上,受到众人瞩目喝采,心中甚是欢愉。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如今情同一家人、齐聚在自己眼前。这般团圆美满、和乐融融的喜悦,比起终日孤伶伶地看着荣德殿里那些冰冷华贵的饰物更令自己骄傲温暖。
为此喜不自胜的仇贵妃,微微低头开怀笑了起来,恍若一道皎洁月光快闪而过一样,映入了皇帝郑铨的眼帘。
对着仇贵妃与众人,皇帝郑铨便戏言道:「贵妃如今如此豁达,可曾还记得当时朕向你提及仇公要出征之时,你那百般万般不情愿的小儿女姿态?」
仇贵妃这还是当众被皇帝郑铨如此调侃,便先是暗自羞得无言以对,可尔後却又立刻对答如流了起来:「陛下,别拿妾身寻开心了。妾身当时不过就在荣德殿中担忧了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那日裕妃姐姐来荣德殿与妾身聊了一会儿之後,妾身便已是豁然开朗。其实,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了许久,妾身也早就知道要以社稷为重的道理了。所以当陛下恩准妾身送家父一程时,妾身便是以万般振奋的精神在祝福家父马到功成,应是收起了那些个万般不舍啊!」
比起仇贵妃刚入宫时那静若寒蝉、颇为胆怯的小女子姿态,如今在她身上也可看见已经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和秀外慧中的气质。不仅仅是能说会道而已,如今说起国家大事来更是头头是道。
这令郑铨对仇贵妃不仅刮目相看,也看出了些许趣味,不禁暗自在内心中感叹仇家之人侠肝义胆的海量胸襟与强悍气魄。
数日後,於那日宝庆殿家宴之上的人们又都得到了郑铨许许多多的赏赐。
当时裕妃已经携同四公主到了清云观为女道士,後宫中居於妃位者便只剩下了仇贵妃和普艺妃。郑铨忆起前几次仇贵妃遇事时的能言善道和天性纯良,便下了旨意要让仇贵妃也学着管理後宫,并且就先由艺妃从旁协助着她。
之後就在一两个月之间,许多以程务章为首的臣子便都在朝中上了请皇帝立仇贵妃为新皇后的奏本。
时移势易,纵然大家皆知皇帝郑铨对光献皇后是多麽一往情深,如今仇公功震四海、权倾天下,自然多人以为其女成为新皇后是顺理成章、相得益彰之事。
对着那些如纷飞雪片一般之多的奏章,郑铨却是过目便忘了,丝毫不以为然。毕竟在他心中,仇氏的功勳再大、再多、再令他掏心地感谢却也依然是不同於他和许韫华相识於微时的那份纯真和感动。
他愿意给予仇伶君管理後宫的荣耀,
愿意给予仇伶君天下女人所梦寐以求的至宝,
愿意给予仇伶君多承雨露,
却无法给予那在他心中永远再无第二人能胜任的「正室」之位。
就算她是股肱重臣之女,他也仍旧不愿。
这是他所坚决坚持的!
在一日午後,贵妃仇伶君正要前去陪伴皇帝品茗,途中凑巧经过了坤仪殿,见着了正怀念着先皇后的大公主郑懿光。
辇轿之上的仇贵妃只见郑懿光一身淡雅素服,头上只梳了简单的盘桓髻,发髻右边簪上了两朵许皇后生前最爱的茉莉,几个侍女和奶娘隔了大约十步之遥站在其身後。
仇贵妃下了辇轿,由靛清扶着,轻步走到了奶娘身旁问道:「这大公主在这儿站多久了?」
奶娘恭敬回话:「回贵妃娘娘,快一个时辰了。」
仇贵妃又走到了郑懿光身旁,轻拂了她的肩膀:「公主站了那麽久不累吗?本宫要去陪伴陛下品茗,公主要不要同去?」
自仇贵妃进宫以来,郑懿光与她只见过几面,并不熟悉。今却得到了荣光万丈的贵妃如此亲切关怀,失去母爱已久的内心不禁感到有些动容,便回过神来,先对着仇贵妃深深一作福然後问安道:「懿光向贵妃娘娘请安,祝愿娘娘长乐未央。谢娘娘关怀,懿光在此怀念母后,连微薄的孝道都谈不上,怎可说什麽累不累的话?」
仇贵妃恬淡一笑,对郑懿光应道:「真是个念情有孝心的好孩子。人人都认为本宫身为贵妃,荣宠非凡,却不知道本宫与父母亲相隔的悲苦。公主还有父皇,也不要太伤感了,德嫔据说也颇得你敬重的,倒是可以多多陪伴他们,多沾染些人的生气对公主也是有益无害的。」
郑懿光心中很是喜爱和敬重德嫔,一听仇贵妃这话,心中稍稍激动了起来:「德嫔娘娘对懿光确实有恩,只可惜父皇对她万般不谅解。父皇对母后情深似海,可自从母后驾崩後,宫中宫外便风雨不断。父皇的雷厉风行也实在令
懿光害怕,让懿光感到很是陌生,懿光如今实在不太敢过於接近父皇了。」
话到此处,大公主的眼中便有了些许的在打转泪珠,令仇贵妃看了也实在心疼。
仇贵妃毅然搂着大公主道:「公主不必担忧,据本宫所知,陛下近来心情平复许多,你就陪着本宫去和陛下一起品名吧!」
郑懿光不过十三岁,与年仅二十二的仇贵妃虽是庶母女的名分,如今看来关系却可如同姐妹那般温馨可人。
就在这次之後,仇贵妃变成了郑懿光心中眼中崭新的一道晨曦曙光。闲来时,仇贵妃便到公主居处,又或者是公主到荣德殿去拜访,渐渐在宫中成了一段美谈和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