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炽热的阳光遍布,一缕光亮透由窗帘斜射进房内,亮了那角落的一隅。数字钟上头的时间来到六点半,充当闹钟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幽幽唱起歌来,双眼微睁,映入眼帘的是那不熟悉的天花板。
唉……又天亮了吗?
我伸长手臂,按掉扰人清梦的闹钟,转身抱着棉被。今天是搬来这里的第三天,我仍旧无法适应新生活,导致醒着的夜总比睡着的还长,「黑轮」也悄悄爬上眼眶,再这样下去,被抓去动物园也是迟早的事情。
「真不想面对现实。」我咕哝。
慵懒爬下床打开衣柜,从那少得可怜的衣服中拿出一套全新的制服穿在身上,白色衬衫,衣领及袖口皆滚着水蓝色花边,浅蓝色裙子,还有胸前的靛蓝色短领带。
这间学校的制服是非常标准的水手服,穿在身上颇有日本高校生的味道,听说有不少学生前往就读的动机是因为制服漂亮,可以说是学校最具代表性的特色,也难怪学校严格规定不让学生穿着运动服上、下学。
望着镜中打理好一切的自己,我不免暗自叹息。第一天暑期辅导,虽然不算是正式开学,我的心却依然感到忐忑。跟妈搬离开原本熟悉的地方,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学校变了、好友全断了音讯,甚至就连爸爸也不在了。我清楚自己必须要撑起什麽,只是看着还无法适应新环境的自己,能不能改头换面快速适应新学校,我着实没有自信。
「妈……」我下楼,看着坐在餐桌上喝咖啡配面包的她,心中顿时涌起无限苦涩。
为什麽她可以那麽闲暇自在?难道她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吗?压力大的人,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吗?
「醒了啊?快来这边吃早餐。」妈开心的向我招手,「我们家棠棠很适合穿水手服喔。」
面对妈的称赞,我勉强扬起嘴角,想说些什麽,却又什麽都说不出口。
「干麻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妈倒了一杯牛奶在我面前,「想说什麽就说,不想说的话赶紧喝一喝上学去了。」
这些不安及害怕,我该说出口吗?
抿唇犹豫片刻,终於下定决心给自己最後一次任性的机会,或许现在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妈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对我发脾气。
「妈,你今天可不可以陪我去学校?」我低下头,扭紧手指继续道:「我是转学生,才又刚搬来这里,我……」
「老天怎麽对我这麽不公平,留下一个那麽不懂事的小孩。」妈怒气冲冲打断我的话,直接将盘子摔在我面前,「如果小修在的话,绝不会做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呆望眼前四分五裂的盘子,我彻底清醒了,我的生活里什麽都可以被改变,却只有「代替小修」这点永远不变。
小修,本名俞品修,他是小我一岁的弟弟,在五岁时不幸意外身亡。从此,只要我想撒娇或做出一些正常孩子的要求,就会被妈这样对待。她认为,会做出那些举动的我太不成熟,也或许,只有时时刻刻拿我跟幻想中的小修做比较,才能减轻她丧子的不平衡。
闭上眼,缓缓吞下唾沫,难以压抑的委屈就要爆发,但是,我没有哭的选择。
「我去上学了。」我低着头离开餐桌,缓缓踱到玄关换好鞋子,闷声不响的关上大门。
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是每个将我跟妈当累赘看待的亲戚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没有自信可以在一个新环境中如鱼得水的过生活、更没有自信可以把妈照顾好。
我担不起那麽重的责任,可是我必须要担起,这就是我身为俞棠枫所存在的意义。
「棠棠。」走过转角处,一声熟识飘入耳里,我连忙抬起头,果然看见一个几天不见的身影正朝我招手。
「爸!」我激动跑上前,「你怎麽会来?」
爸的出现,让我所有压力在此刻全化成思念,纷纷找寻宣泄的可能。我不想哭,可是眼眶却逐渐发红。
他含笑,轻轻摸了我的头,「转学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总该有人陪你到校门口吧?」
爸温暖的举动让我明白我不是一个人,即使他跟妈已经离婚,名义上不再是我爸爸,而此刻的我们更是分隔两地,但我可以确切感受到,爸对我的关心从来没有因为距离而停止。
我揉掉眼里的水,不禁笑出声来,「就因为这样你大老远跑来啊?」
「也不是。」他挠挠头发,「你妈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是间咖啡店,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爸松下肩膀的力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样再加上我每个月给你们的四万块赡养费,只要省一点,生活应该不是问题吧?」
「嗯。」我颔首。就算妈不去上班,四万块也已经够生活了。
自从小修不幸身亡後,妈的情绪就很不稳定,三不五时找爸吵架,只要有什麽不顺她的意,她就会像刚才一样发脾气,并把小修挂在嘴边。起初爸非常体谅她的情绪,每当妈无理取闹时总是让着她,只是时间久了,人的耐性也逐渐被磨光,爸终於跟妈提出了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