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於强大的碎裂声把妈从愤怒中震回现实,惊见我额角汩汩流淌的鲜血,她慌张的大喊想走到我身边:「棠棠、棠棠,妈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怎麽样?」
我也知道这举动不是故意,而是妈潜意识里想要我死的证明。
往外退了几步,嘲讽的嘴角缓缓上扬,我哀莫大於心死的朝妈丢下一句话:「你放心,我会去死。从此之後,你就只有你的小修了。」
拔腿狂奔,我想让自己什麽也听不到,脑中却充斥着他们凝视我,却喊其他名字的声音。
「我是俞棠枫……我是俞棠枫……」脚步一个不稳,我踉跄扑向地面,碎柏油割花了我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不觉得疼,我却蜷着自己落下一滴滴眼泪。
只要我如他们所愿消失了,心,就不会再痛了吧?
我借地施力,浑身颤抖的爬起。全身被血迹沾染的我无法搭车,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马路上,只能凭着直觉从暗巷探路,找寻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
在信念与意志力的坚持下,经过一夜,我终於走到郊区一座吊桥上,潺潺的流水声洗净了如废墟般的心灵,然而,却洗不去伤痕累累的记忆。
缓步踱到桥中央,太阳恰好从山边升起,曙光美得令人不敢睁开眼睛,泛白的蓝天霞光四散,一缕温暖的光辉轻巧洒落在地。
这麽美的时刻,我不禁哭着笑了。雨过会有天晴,黑夜会有黎明。天亮了,为何此刻笼罩我的还是雨滴?还是如墨般的幽冥?
要同这世界说「再见」,是何其容易?
「俞棠枫!」吊桥其中一方传来吼我名字的声音。我缓慢将视线飘向声音来源,泽语冽正扳着脸往我这边前进。
「棠棠!」另一个方向,连展翔也刚好赶到,踩着急促的步伐朝我走来。
他们是怎麽找到我的?
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用尽全力爬上吊桥绳索,居高临下的我,对他们两人扯开一抹微笑,「谁要是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他们怀着不安又束手无策的神情同时止步,距离也算得刚刚好,各离我大约十步。
呵呵,果然是要成为亲戚的人,连停下的距离都这麽有默契。
「俞棠枫,下来,我送你去医院。」泽语冽拧起眉,不悦的口气里却处处充满担忧。
泽语冽,你确定你现在的担心是给俞棠枫,不是要给连舞蝶的吗?
「棠棠,快下来,你这样很危险。」连展翔伸出手,急迫的语气里却处处充满温柔。
连展翔,你确定你现在的温柔是给俞棠枫,不是一心想为了报仇?
「连舞蝶!」我抓紧被风冰透的缆绳,屈着身子朝前方大吼,「你有看到吗?你男朋友、你弟,他们都在这里要你快下来!你看到了吗?」奋力吼完,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我不禁哈哈大笑。
「棠棠!」一声女性尖叫传来,杨杰齐扶着妈快步走来,「棠棠,你别做傻事,是妈不好、都是妈不对,你走了要妈妈如何是好啊?」
我对走来的两人露出一抹憨笑,再次倾身释放出丹田里最後的气息,「俞品修!你妈叫你不要做傻事!她说你走了她会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听到了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在场每个熟悉的脸庞不约而同露出凝重的面容,同时又想起他们一个个是怎麽面不改色的把我置入其他人的灵魂。这样讽刺的对比,让我笑到心好痛,笑到眼泪在喊疼。
「棠棠,你别这样,快下来,再不去医院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杨杰齐忧心喊道。
杰哥……
噙在眼眶周围的泪水一颗颗滑落,我吸吸鼻子,对杨杰齐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杰哥,你告诉我,我是俞棠枫对不对?」
「对,你是俞棠枫,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俞棠枫。」他放开扶着妈的手,打破他们止步的界线朝我走来并伸出手,「棠棠,先下来,跟我去医院好吗?」
医院?我需要吗?难道去了医院,就能让俞棠枫重新回到俞棠枫身上吗?
我松开抓着缆绳的其中一手,好解开脖子上的项链。成功後,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紧握的项链放至杨杰齐掌心,「杰哥,你才是最适合拥有这东西的人。」
杨杰齐望着手心上的项链,顿时愣住不知所措。
四周逐渐昏暗,彷佛回到天黑之际,我看不清前方,只能嗅到被腥味占据的空气。
闭上眼,让最後一滴热泪滚落,我在记忆模糊之前,纵身坠入下方的世界。
再见,这丑陋的社会,这可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