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纪子怀纳闷，怎麽讲到她有两个很好的哥哥就停了？
「呜──」郁唯澪突然摀住嘴，失声尖叫。
「学姊！学姊！怎麽了？你别吓我！」见她面容惨白，蜷缩着身子颤抖，纪子怀吓得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郁、郁唯辰......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郁唯澪揪着纪子怀的衣摆，声音哽噎。
纪子怀怔了怔，将她搂得更紧，「没有，没有人不要你，乖，不哭。」
郁唯澪停止哭泣，推开纪子怀，神色慌张的摇着头，「不对！不对，唯辰不要我是对的，我好脏好脏......」
「学姊！你不脏，真的不脏。」纪子怀向前跨了两步，捧起她的脸，「你看着我的眼睛。」
郁唯澪对上他清澈如水的双眸，她嘴唇颤抖：「纪、纪子怀，不要靠近我，真的不要。」她真的不想让他那双清澈毫无脏污的双眸染上和她一样的黑。
纪子怀脸色沉了下来，声音有些冷，「学姊，我们不是朋友吗？」
「纪子怀，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我不行！」她将他推开，彻底封闭自己的心，「你走吧，我们不是朋友。」
「郁唯澪，你知道你为什麽走不出来吗？」没等她回应，他继续说：「是你让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是你让自己一直活在那段记忆，是你要让自己这麽痛苦的，原因就出在你，不是你走不出来，是你不愿意出来。」
郁唯澪倏然笑了起来。
「纪子怀，你懂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却无法得到任何救赎的感受吗？」
「我懂。」纪子怀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从前从前有个很爱笑的女孩，老是当跟屁虫，成天追在她双胞胎哥哥後头。
她和她的哥哥感情非常好，如果没有仔细注意长相和名字，都会被当作情侣。
他们俩其实都很喜欢被别人问说是不是情侣。
因为他们本就是情侣。
可是这样的关系，在这个时代是不被认同的。
他们是兄妹。
亲兄妹。
他们永远都无法光明正大的相爱。
只能在背地里偷偷的。
这样的爱，女孩觉得很痛苦。
所以她选择了最傻的一个方法解决──
她自杀了。
她当着他哥哥的面，跳下楼自杀了。
十七层楼。
在救护车来前，早已没了呼吸。
她的哥哥永远记得那一幕。
也永远都忘不掉她当时说的话。
她说，
我爱你，好爱好爱。
可是怀怀，我们得说再见。
怀怀，再见。
後来，男孩的母亲因此得了忧郁症，甚至一直觉得女孩还活着。
而男孩则是封闭内心，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说再见。
「学姊，这是我的真实经历。在我妹妹过世的那一整年里，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纪子怀说着，没发现自己眼角渗出了泪水，「那一整年，我每个夜晚都在挣扎，都在祈求有人能够将我救出去，甚至起过和她一起离开的念头，可是我知道不可以，因为她要我好好的。」
「我每个夜晚都会掐着自己的脖子，然後泣不成声。」
郁唯澪听着，眼眶又红了，「你一定很痛苦吧......」
「说痛苦也还好，熬过来了就好。」纪子怀眼角的泪水落下，「学姊，我还在努力、努力放过自己，我觉得你更不该将自己封闭，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我们都该放过自己，而不是一直活在回忆里头。」
郁唯澪望向天空，不肯让眼泪滑落，「我爱我的哥哥，可是我已经脏掉了，国一那年我被性侵，而在那年，我亲手毁了我哥哥和我的感情，国三毕业後，我再也没和他见过面。」泪水还是没听使唤落了下来，她却是笑着的，「我觉得这样挺好，至少没让自己污染他。」
「他好，可是你不好。」
「他好就够啦，就像你的妹妹一样，她的想法肯定也是这样。」
「呵，我倒觉得她挺自私。」他笑了两声，拍拍她的肩，「你也自私，自私地认为这样对他是好，可你也许不知道那个人有多痛苦。」
『郁唯澪，我真他妈希望你不是我妹。』
『郁唯澪，你真够让我恶心的，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郁唯澪，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
「他说，我让他恶心，他再也不想看见我，所以这样挺好，毕竟我过得其实也没有很糟啊。」郁唯澪笑着，「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现在觉得说出来好多了，谢谢你。」
「不谢，除了我那几个死党，我也没和人说过这些。」
最後，郁唯澪回画室前，说了：「我的确是该放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