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吊着一轮大圆月,涅海棠眯了眯眼,唇角勾起,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天上的这轮月亮,也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想起过涅麓的事情。
跟在涅麓身边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哪怕涅麓他们是毁了他唯一的家、杀掉他所有血亲的刽子手──如果那也算是家的话,但也是给了他所有温暖让他可以放心靠在他身上安睡的最亲近的人。
虽然涅麓身上的味道总是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涅海棠从来不在乎,因为就算是血腥的味道混着涅麓身上的气息仍然让人感觉安心,接触到涅麓的体温也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最喜欢涅麓把自己抱在臂弯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时的样子,可惜这样的机会在他六岁被送到美国後就很难再拥有。
乔扬说他、他们羡慕自己能得到涅麓、得到琼他们的疼宠,但其实他才羡慕乔扬他们可以一直陪伴在涅麓得身边得到涅麓的期待。
他知道,把自己送得远远的是涅麓对他的特别的保护,但是比起无法待在对自己而言最亲近的人身边,只能躲在最安全的角落数着日子等待着谁有空时、想到时来看看自己,那不如就让他待在烽火处就算每天面对死亡威胁,但只要可以陪在涅麓身边、照顾涅麓,那就已经让他觉得很满足。
至少,让他会有一点被需要的感觉,而不是嫌他碍手碍脚的将他遗弃,就算明知道涅麓并不是因为嫌他没用而将他摆在很远的地方,但这样的想法在他独自一个人时总是可以很轻易地就将他束缚住。
所以他羡慕乔扬他们一如乔扬他们对自己的羡慕,乔扬他们羡慕自己可以亲近他们一直以来视为高高在上的崇拜对象,但他却羡慕乔扬他们可以比自己有更多时间与机会与涅麓相处但自己却只能得到偶尔的一通电话,羡慕乔扬他们可以被涅麓视为平等的存在生死共存,自己只能在与远的地方看着或许同样的一片天空等待,而等待的时候他什麽都不能做,除了学习与自我训练以外,他什麽也做不到。
他努力学习努力的用涅麓教导自己的方式以及自己所知道的方式训练自己,然後在十多岁时总算再次被涅麓接回麦迪契家时,涅海棠心里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虽然最後他并没有被安排在涅麓身边,而是被摆在朗宁身边,但是,只要有机会能够靠近涅麓多一点,都让他雀跃。
可惜,涅麓根本不等他成长茁壮就用最任性的方式走到他追不上的地方,远远将他给抛下。
真是,要涅叔的任性真的是谁也比不过。
走出电梯踏进一楼大厅,原来应该或坐或站着的保镳全都围着一个人站着,没穿过人群无法看到那个人,但在看到那个人後目光有点难从他的身上移开。
朗宁双眼微眯,双手放在裤子两边口袋里,站在人群之前面对一身血气的男人,男子嘴上还叼着菸,一身黑色,双手手指勾住後裤口袋,肩膀自然垂下呈现毫无防备之姿,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时的男人比谁都还要危险。
所有人将紧戒提升到最高级,不敢有所懈怠,但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激动,因为这个男人对他们而言是近乎传奇的存在,他经历过最辉煌的时期也走过低潮,但能够活着终究是比什麽都还要重要的事情,那怕是失去的一只眼睛跟一只可以灵活奔走的腿以及惯用的右手,但男人还是给了他们极大的威胁,总觉得就算只剩一只手,他仍可以将他们全数放倒。
「喂喂,这麽些熟面孔是什麽回事?我来找我儿子,你们来凑什麽热闹?」
「先生才是,您怎麽会……」站在最前方的强尼一脸不安又一脸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只到自己下巴的高度,但光看就会让他紧张的男人。
「啊?我才要问咧,这大阵仗是怎麽回事?那个混蛋来了?不管是谁都给我滚远一点,不要烦我儿子过活!」
「这个可能有点……」
「一群人围在这里干什麽?」朗宁皱眉,远远的一句话就让人群自动分散,让他可以轻易的看清楚眼前的不速之客。
不过在对方的眼里,朗宁跟这一大群人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朗宁‧麦迪契,你个小少爷不在宅子里看好你那张椅子,跑来这里干什麽?」皱起眉,男子拿下嘴上的菸啐声道。
「琼‧莲,你还没死。」失去一只眼一只手跟一只脚,虽然是救回来了,但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水准而给了他一大笔钱被放出麦迪契家,这不算是特例,但能像琼这样生命力大得好比杂草一下的人也不是没有的,只是总敌不过任务带来的死亡威胁的人却更多,朗宁以为失去麦迪契家的庇荫之後琼根本无法在外面自由的活着,看来他真的太小看这些人了。
「活得比以前还滋润真是不好意思。」冷笑了下,将夹在指尖的菸往旁边丢去,弹跳的菸头险些烫到谁的鞋子,连忙被一脚消灭,看得琼忍不住冷笑两声,再抬头看着朗宁,「我儿子呢?」
「你儿子?谁?」朗宁头偏了偏,问。
「装傻?」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菸盒拿出一管香菸放进薄唇间,点燃,「你把涅海堂怎麽了?」
「我才想问你把涅海棠藏哪里去了。」朗宁冷声回道:「而且涅海棠不是你儿子,名义上是涅麓的。」
「是我的,正确来说是我们的,死去的尼奥跟尚,还有被你们麦迪契家玩坏的涅麓跟唯一活下来的我,四个人的儿子。」
「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知不知道无所谓,我只要知道你现在把小海棠带来,我要带走他。」沉着脸看了看周围一票戒慎恐惧着的人们,琼真是想笑,那麽多个人却怕他一个半残的,这算什麽事?
「涅海棠不在这里,我们也在找,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打算让他被任何人带走,你死心吧。」朗宁双手抱胸,双眼瞬也不瞬一下得与琼对视。
尼奥、尚、涅麓跟琼,四个人曾是麦迪契家最强的四个杀手,任何任务交给这几个人从来都不会有失手的时候,只是在强悍的死神也难逃命运的算计,善用刀剑的尼奥不意外的死在乱枪之中,尚则是在爆炸案里身亡,涅麓也在任务里受到埋伏,虽然最终是完成了任务却也耗尽了生命力,琼也几乎在任务中失去生命,最後用几乎半个身体的自由换来现在的宁静。
朗宁想,涅海棠的事情琼肯定知道得很多,至少比他手上所能握得到的消息多得太多了,而且看起来,他们在离开麦迪契家以後还有程度上的往来。
「我从没听说过你在涅海棠离开义大利以後还跟他有联络。」
「老子跟儿子连络还要经过你个外人同意?」
外人两个字让朗宁挑高了眉,一闪而逝的杀意让众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唯独琼一个人还咬着菸,咧嘴哼笑。
「少爷,不管你怎麽样的露出一脸想杀我的模样,都不可能真正让我们这些在杀戮中生存下来的人感受到威胁的,当然,你也不可能了解小海棠真正想的是什麽,又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说完这句,琼一点也不意外原来只是小小闪过杀气的朗宁这回彻底的变了脸,大笑两声,将还有半截的菸头丢在地上踩在脚底下辗了辗,「不知道吧?哈,就算你他妈的知道又能怎样?给不了的,少爷。」
用着张漂亮的脸讲着恶毒话语是琼的个性,但除了面对涅麓以外就没人听过琼讲话好听过,在涅麓死了以後,琼讲的话更总是极富攻击性的难听,但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在面对麦迪契家现任的家长,琼还可以用那种屌儿郎当、满面不屑的样子语带讽刺的讲着让朗宁毫不掩饰的变脸的话语,字字句句全都扎上朗宁心头最在意的那个只为聂海棠柔软位置,。
「琼先生,主人现在是掌控着整个麦迪契家最高的权力者,就算您已经离开了,应该有的尊敬也不应该遗忘。」实在听部下去琼一字一句的针对与讽刺,强尼主动站出来,试图矫正琼的态度,只是得到的却是恶狠狠地瞪眼,明明没有,但却总觉得有抹冰凉的感觉从脖子擦过,让他下意识的抬手摸摸脖子。
「就算里诺‧麦迪契站在我面前我照样这样的态度,麦迪契家算什麽,家主的位置算什麽,不把小海棠带出来我马上让你们这个主子换人!」
话一落,枪械上膛的声音立即在大厅晃荡,视线抛去,是瑞希在後方拔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琼。
「哟,有趣。」挑眉,不气也不恼,琼露出兴致昂然的脸,「这是哪来的菜鸟?好久没被人这样用枪指过了,这是要对我开枪吗?」
「瑞希,」回头,皱眉看着瑞希,「放下。」
「不,朗,这个人是什麽东西,居然这样对你讲话。」手扣在板机上,「像这种具威胁性东西就该趁早让他消失!」
「哈,说想让我早点消失?」转过身,正面对着瑞希,舌尖舔过下唇,看着瑞希的双眼像是盯上猎物的巨蛇。
「瑞希,放下枪。」朗宁皱眉,表情对於瑞希莫名其妙的反抗满是不认同,「我再说一次,放下。」
双眼与琼对上,瑞希莫名的紧张起来,他不是地第一次这样将枪口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还是强自镇定的紧握着手上的枪将枪口稳稳对准着琼。
他当然知道琼‧莲,他也知道尚以及尼奥,这三个人跟涅麓可以说是协助上一任家主──里诺‧麦迪契打造出麦迪契家族在义大利难以动摇的地位的大功臣,可惜,这些人立下在多的功劳也不可能真正得到些什麽实质的给予,能够活着就算是最大的回馈。
但再强的人也有被钻空子的可能,尼奥的习惯基本上注定了他将死於具科技化的武器,尚是在任务途中与炸弹同归於尽,涅麓的死没人知道为什麽,但终归是为了任务而牺牲,运气好的琼跟死神拉拔了四次以後选择留着剩下的生命照顾涅麓留下来的、同时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儿子的涅海堂。
说照顾也不对,应该说他还能这样自在的活着全是因为涅海棠的存在,下意识地认为如果不让从小看到大的小肉包过得又好又滋润,哪天下地狱去找那些先他一步去报到的同伴们时,感觉会很没有面子,特别是在面对涅麓的时候,老实说,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涅麓的嘲笑,那个声音温温吞吞斯斯文文却总是能讲出气死人的句子的东方人,还好小海棠什麽都像他,就是这点不像。
「不放下也没关系,就放枪吧,看看谁先没命。」琼咧嘴笑道,明明一身的毫无防备,但却让人觉得从他身上讨不了半点好处,明明他们就是人多势众,但却没有一个人有自信就这样拿下琼,连朗宁自己也是。
「瑞希,不要情绪用事。」上前用手握住瑞希的枪口,身体挡在瑞希面前,羽希说,「不管你怎麽想,现在都不是内讧的时候,成熟一点。」
瑞希愣住,瞠着眼,瞳孔紧缩,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却显得悲伤且失望的脸,而那双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利刃一样把自己看穿,所有心思在自己兄弟面前一点也无法隐藏,瑞希垂下眼,放开手上的枪,任羽希将手将抽走。
他很糟,糟糕到连莱恩的话都没有办法正面反驳,他妒忌涅海棠,忌妒得连自己的兄弟都看不下去,莱恩并不是没有提醒过自己但他却选择视若无睹,朗也再三的警告他了但他却刻意选择遗忘,这次连最纵容他的羽希都站出来让他成熟,看来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不知好歹,不断着利用着朗对他的信任、不断的往朗的底线踩,或许,连涅海棠都看出了他那一点心思。
涅海棠其实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果他真的可以控制,那所有的状况以及自己的情绪又怎麽会失控到让自己变得难看又狼狈的地步?
但他,真的很不甘心,明明他付出的不比谁少,但却没能真正得到朗宁的一个正眼,那点信任算什麽,只要扯上涅海棠,这些东西脆弱的好比一张看不透真实的玻璃纸。
「我替我哥哥向您说抱歉,琼先生,他只是一时冲动,请您不要跟他计较。」对着琼弯腰道歉,转身,手上的枪枝摊在掌心上面对朗宁,再次弯腰,沉重的说:「朗,我很抱歉,我会好好跟瑞希沟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重复一次。」
斜眼看了试图将自己埋在羽希之後的瑞希,朗宁没说话,连羽希手上的枪看都没看一眼,转过头重新面对琼。
「我为我的人的无理向你道歉,但他也没有全然讲错,具威胁性的东西是应该要尽早铲除,就不知道琼‧莲你是属於哪一种了。」
「嗯,我也挺认同的。」耸肩,似乎是站得累了,开始移动脚步往沙发区域移动,如果不是很仔细的看完全看不出来琼的脚步有些什麽不对,除了缓慢以外,一点也没有残废的感觉,而是像正常人一样的移动。「所以,」长脚一伸,脚跟重重踢在桌面上发出巨响,「到底你他妈把我儿子玩到哪里去了?我没什麽耐心,你最好把发生什麽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
「这可能有困难喔,琼先生。」说话的是一直站在朗宁旁边的莱恩,手推推脸上的眼镜,「对我们而言你也是那个可能绑架涅海棠的人,所以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为什麽你会那麽刚好在涅海棠被人绑走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吗?」
「绑?」琼挑眉。
「莱恩?」朗宁皱眉,看着莱恩。
「少爷,我是认真的觉得这件事情琼也应该负点责任,因为我怀疑带走涅的是义大利主宅那边的人,这人可能跟涅还有点关系,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有谁那麽蠢,谁不好选,选一个基本上可以被舍弃的人,重点是到现在没有任何的讯息,所以我想对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涅海棠。」说着,转头,视线与琼对上,「所以我怀疑主谋是你,琼‧莲,甚至怀疑你是共谋也不过分,不是吗?」
「嗯,听起来有点道理。」放下桌上的脚,双腿平放交叠,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但我要小海棠根本不需要搞绑架这种下流手段,话说老子只杀过人,从没绑架过任何人,小子,记起来。」动动肩膀,动动脖子,「现在给我说说,我儿子到底是被谁绑了?」眼珠子扫过两边的人,冷笑:「还有一件事,麦迪契家的人向来是只看力量的,什麽谁背叛谁或谁在谁背後捅谁一刀这种事情每天都在演,今天的生死至交也可能是明天的死对头,所以麦迪契家的人怎麽翻怎麽乱都跟我没关系,要怪……」双眼看着朗宁,「就怪当家的没本事吧。」
「你……」
「你说的没错,」拍拍莱恩的肩膀,朗宁一点也不在乎琼的恶言恶语,反而点头认同,「所以我过去没能把涅留在身边,现在则是连涅海棠保护不了确实很没用,但是,」双眼微眯,冷笑道:「如果涅海棠连这点危机也过不了,他又有什麽保护的价值呢?」
涅海棠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电话或手机向店里请假,但乔扬说他会负责安排那就让他负责,老实说,对於他能不能够回去、什麽时候回去,什麽样的状态或情形下回去他是一点概念也没有,总是一天能过一天就是一天。
屋子里有电视不能看,手机不在手边就不用提了,给了他一部电脑却不能上网,屋子里有厨房但没有工具,三餐就靠外食,幸好李冰跟乔扬对台湾还知道的不少,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有雷。
脚边的一叠杂志一叠书,都是买来让涅海棠打发时间用的,无所事事的涅海棠也只能选择那叠杂志那叠书来打发多於太多的时间。
想着店长跟主厨或许会气到把他开除吧,但涅海棠又不是真的那麽担心,实质上来说,就算他真的一辈子都宅在家里不出门赚钱,其实涅叔跟其他叔叔们留给他的只要他不太过挥霍绝对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但是,让他什麽都不做绝对不要。
也许他天生劳碌命?
难怪麻烦的事情会一个接着一个找上他。
也许他需要改变自己的脑袋去享受那些留下来的富贵?
不,问题根本不全然在他身上,而是在他周边人的身上,尤其是朗宁。
如果他不到台湾找他的话,是不是他就可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完自己的这一辈子?
躺在床面上双眼看着单调的天花板,原来用手拿着撑着的书本盖在脸上,涅海棠闭上眼,将所有表情及情绪藏在书本之後,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有哪家打杂的小弟有向他这麽辛苦的,被主子妻又被小主子凌虐,最後还被同侪追着打只因为他是一个被掀走一步的长辈遗忘在道路远方的小鬼。
翻身,松开手上的书本任其岛在床面上,双手双脚软趴趴的横在床被里,无聊到浑身无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闲,好闲,闲到全身都要发霉了,闲到他真心希望自己睡一觉醒来已经回到自己家里的床上了,或是睡一觉醒来他的人生已经重来了一回也没有所谓。
「涅,这边可是有摄影机在看着,你可以不要那麽懒散吗?」用脚推开木门,李冰一进到房间里就看到瘫在床上的涅海棠,整个很无奈,就算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恶意,但表现一点紧张、不安的感觉,让他们有机会表现表现对他亲近亲近不会怎麽样吧?
「啊?我很无聊啊。」翻身面对李冰,看着他端进房间里的托盘就忍不住叹气。「我不要再吃那些垃圾了,请给我饭团热狗关东煮茶叶蛋跟可乐,谢谢。」说完重新倒回床面上大字形仰躺不动。
「老大,你点的那些东西才是垃圾好吗?」垂下肩膀,李冰满脸无奈,但手上的餐盒还是一一排上桌面,「我买了炒牛肉跟炒饭,还有猪肝汤……动物内脏耶,你吃这种东西吗?」
「吃喔,在中式餐厅里这是很普通的东西,一般路边小吃都可以吃得到,对身体也很好的样子。」从床面上坐起身,手抓抓後脑,「夜市小吃还有炸臭豆腐、烤臭豆腐、卤臭豆腐、麻辣臭豆腐……」
「拜托你别讲了,那东西想起来味道就让人受不了。」皱着脸摇摇头,李冰脸色青白青白的,显然是响起臭豆腐所散发出的那种让人难以言喻的臭味,不知道跟屍臭味比起来哪个强喔?
「呵,味道的话那真的是很够呛,但很好吃喔。」吃完嘴里的味道会让人很想死就是。
「别再说了……我不会去试的……」
诱导失败,涅海棠笑了下,翻身下床,赤着双脚踩在地板上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後才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桌边走去坐在椅子上。
「你也太放松了……」看着涅海堂懒懒的样子,双脚闲适的交叠,单手肘放在桌面上,一手托着下颚,李冰觉得自己全身骨头也跟着发懒。
「没事做啊,你跟乔扬又谁都不让我下厨,也不让我知道到底打算把我留在这里留到什麽时候……还是你们被流放了都还不自知?」
「不可能。」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将包装打开,露出香喷喷热腾腾的餐食,「应该说其实我们一直都有保持联系,每天回报少爷的状况是基本,所以你不要太懒喔,给自己留点威严如何?」
「威严?」涅海棠挑眉,「厨师需要的是双好手艺不是莫名其妙的威严。」拿过卫生筷,拿掉塑胶套,标准的持筷方式是跟涅麓学来的,每次都让李冰看得有点羡慕,他始终没办法把这种持筷方式学得很好。
坐到涅海棠对面,一样把手肘放在桌面上,双手托着下颚,看着涅海棠将炒饭盛进一个小碗里,拿着筷子将米饭漂亮的夹起放进嘴里,李冰努努嘴,「话可不是这样说,难道你都不曾有过想要承接涅老大位置的想法吗?」
「没有。」想都不用想,涅海棠一秒否定,但停了一下後又开口说:「但是,我有想过希望能像你们一样,接受训练,接受任务,失败了就受罚,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残废死亡,但成功了就可以得到奖赏及涅叔的称赞。」而且只有在涅麓身边才有机会让彼此相处时间能够更多更多,这也算是一种养育的回报吧,只是谁都不肯给他这个任性的机会。
「训练很苦喔,任务也很残酷喔,要消灭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有时还可能接到的任务是要让自己人消失,不想做也不行,因为不做的话那消失的人就是自己,虽然得到涅老大的称赞很让人开心,但谁都想过正常的生活吧?如果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谁愿意过着水里来火里去、哪天都说不准会死去的日子呢?」
「有差吗?对我而言,只要能多一点跟涅叔再一起的日子比什麽都还来得重要。」
「你可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呐……」叹口气,放下双手,李冰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
「有时我也这麽觉得,自己总是太过贪心了。」筷子在碗里绕了圈,被炒得粒粒分明的米粒跟着筷子的移动层层叠叠的或往下滑或网上堆叠到碗的边缘。
「不是,总觉得你的贪心跟我的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意思不太一样……」但他又没办法很好的说明哪里不同。「总之……」
「嗳?在吃饭?」一进到屋子哩,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乔扬出生打断李冰想说的话,「刚好,吃完休息完後我们要移动了。」
李冰愣了下,「移动?去哪?我怎麽没听说?」
「刚刚来的讯息。」摇摇手机,乔扬说:「你那顶招摇的红毛也可以洗掉了。」
「欸?我才刚习惯耶。」眼睛往上挑,手指挑起一小戳前发卷在手指上,「要移动的意思是……?」
「晚点说吧,先让涅少爷用餐,整理一下就可以离开了。」
「难道不是因为每天让红毛在外面乱晃,总算把人给吸引到这里了吗?」说话的是涅海棠,但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着涅海棠,他又是一副跟自己无关的模样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李冰跟乔扬有时都觉得其实涅海棠其实什麽都看穿了但却什麽都不说,但有时又觉得他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其实什麽都不知道,只是每次被他一开口说出的话都让人觉得有点毛,比如李冰的红头发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出而用暂时性的染剂染上的,换装时洗掉就好,而这一头红头发就是为了吸引谁的目光而早成的绚丽效果,毕竟作为一个地下人员,低调是最基本的工作。
回头看了看乔扬,李冰搔搔头,「嗯……总之,我先把我的头弄乾净去。」说完就绕过乔扬离开,嘴里好像还在碎碎念着些什麽,只是谁都没有听到。
看着李冰离开,乔扬叹气,回头就看着涅海棠把一筷子的牛肉放进碗里後挑着夹着再放进嘴里。
「涅少爷,有时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装傻还是真傻……」双手插腰,一脸无奈,「有时我会觉得你好像什麽都看透了,但问你的话你却又一脸什麽都不知道……涅少爷,你……」
「别猜了,我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放下手上的碗筷,抽过纸巾擦擦油腻的嘴,「只是再怎麽无知,该知道的就算不想知道还是会知道不是吗?比如作为清洁队员绝对不可能有那种刺眼又不协调的红色头发,就算天生红发,也不可能整天在外面晃荡,活像怕人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样,或该说,这根本就是钓鱼。」抬起双眼,直直看着乔扬,「就不知道你们要钓的目标是谁了。」
乔扬愣了愣,下一刻笑了开来,「少爷,你没有继承涅老大的工作真的是很可惜的一件事,真的不考虑吗?」
「我考虑了的话你就会跟我说你的身分跟立场吗?」
「不会。」乔扬顿了下,又补充道:「我会视情况决定是否有说的必要,但是,不论我的立场是什麽,都会以涅少爷的安全为优先,这点还请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