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壹！」
我回过头看去，看见了刘丹逢後便高兴地朝他挥挥手。
「你又带这本书出来干嘛？去公园玩带着很麻烦耶！」我指了指他手中的书道。
「有什麽关系，拿的人又不是你！」他对我吐了吐舌，「快走吧！不要因为这本书太难了你看不懂就嫉妒我有好脑袋！」
「谁嫉妒你啊！」
这种天天往公园跑的日子，持续了一、两年，直到小我们三岁的刘丹逢的妹妹刘安春上了小学一年级，她便成天追着刘丹逢跑，过去两个人冒险游玩的景象不复存在。
「有够烦的！去哪里玩都有人跟！」我躺在公园草地上抱怨，刘丹逢看了我一眼说：「有什麽办法，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你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哦！难不成是因为你讨厌你妹妹？」我用着戏弄的语气调侃他，并且哈哈大笑了好几声。
然而迎接我的却不是他闹脾气否认的话语。他正经且肯定地说：「是很讨厌没错。」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全身僵了好几秒，最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开玩笑啦！」
「我没开玩笑。」他语气冷淡，「她真的很烦。」
在他说完话後，我沉思了许久，「你真的很讨厌？」
「讨厌，超级讨厌。」他加重语气，「讨厌到想把她杀了。」
「这有什麽难的。」我坐了起来，「你读了那麽多书，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你又多厉害了？」他不悦的回呛我。
「就是厉害到觉得很简单啦！」我双手抱胸，「证明给你看啊！」
「谁怕谁啊！来啊！」
三日後，刘安春葬身轮胎下。
开车的撞她的当然不是国小四年级的我，而是一位疲劳驾驶，就当时监视器来看，是刘安春自己突然冲向马路的。
话是这麽说，监视器影片也是这麽播，但我和刘丹逢却清楚明白她的死因不仅仅是因为如此。
办完各种仪式後，刘丹逢便搬走了，他只跟我说了句：「我不讨厌你，而且很珍惜这份友谊。」便留给我一张纸条，上头写了句话，由於当时的我不太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因此我只依稀记得「会面」两字，而我也不愿再翻出那张纸条。
所以，这是你还愿意见我的意思吗？
与程恣帆分开的那个夜晚过去，清晨我同样去晨跑，回到家後又接到了高育容的来电。
他一开口便是咆哮，「许文壹！你到底是要拖多久啊？你再拖时间我就把他的资料都毁了！浪费我的时间！」
「到底是你浪费时间还是我浪费时间？要你慢慢等就给我好好等，吵屁啊？」我不爽道，「你最好把资料留好，否则连你也别想活。」
说完话後我挂上电话，并将手机关机。
也许是时候了吧。
今天放学，我没有跟程恣帆走，她一打钟便收拾书包离去，我也没有拦她，或许我没有跟她一起走下去的资格在吧。
她走後，我去到隔壁班，找了高祯芃一起回去，在这途中，我陪她去了趟妇产科，在等待的期间，她递了张纸给我，我仔细一看，发现是张超音波的照片，她希望我替她保管。
在离开了妇产科後，我们再次走到了前天去到的那座桥。
「为什麽你不早点处理怀孕的事？」我问道。
「我会怕啊。」她低声说：「因为不敢面对，所以拖了很久，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拖。」
「你不会难受吗？」
「难受，超级难受的，难受到此刻想跳入这条溪里。」她趴到栏杆上，难过地说。
「那你为什麽不跳？」我继续问。
「因为……」
「因为你觉得还有希望？」我提高音调，「因为你相信这件事一定会静静地落幕？」
她哑口，半晌後才说：「可……可能吧……」
「你觉得『死』和『被你爸妈各方面冷落、家暴之类的』那一个比较痛苦？」我转过身去凝视着她。
她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笑容，「是『死』吧？」
我也轻轻地笑了几声，「真的是死吗？」
「要是『死』真的比较痛苦，那为什麽在你不想面对你爸妈时你会想死呢？」我勾起嘴角，「肯定是因为死了比较轻松吧？这不就代表，在这两个选项之中，你最该选的就是『死』吗？」
她一脸错愕，不知道该怎麽回应。
「我难道有说错吗？」此刻的我笑意更深了。
我们双方沉默了好几分钟，她只是凝视着桥下的滚滚流水。
我望了一眼天空，再望一眼桥下，打破沉默，缓缓道：「你看，今天有那皎洁的月，溪水很多，天色很暗，这里也没光害。」
我朝她站近了一步，「这样吧，在这麽好的日子里，你就别再纠结了，让自己好好享受今晚的明月，如何？」
我俯身将头靠向她耳畔，轻声说：「我会为你保密的。」
扑通一声，她消失在桥边；消失在水面；消失在这个世界。
离开了那座桥，我拿起了手机，打给高育容，他很快就接起，我从容地说：「你可以给我他的资料了。」
「她死了？」他语气带般不敢置信。
「嗯，我确认过後才走的。」
在她跳入溪流後，我停留在原地许久，十几分钟後便看见她的遗体被大块石头挡下，并未随流水离去，她也确实没了呼吸。
拿到了刘丹逢的各个资料後，我也将高祯芃自杀的地点告诉了高育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