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见的话语》
第八句话Chapter08～
『此刻的我听见，原来我也可以落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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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
我只记得我闻到了一股芬芳的味道後……不知道被注射了什麽……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刚刚我怎麽了呢？
我摸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脑袋，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这是……
“放火！放火！”咦？那略带稚气的声音……是谁啊？
不对！我怎麽听得见了？我不是聋子吗？为什麽……
只见小黑从房间外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是发生了什麽。
“放火！你听的见吗？”只见小黑抓着我的双手，情绪振奋地对我说，这就是……小黑的声音？
“我……”在嘴里吐出了这句话後，我抑制内心的喜悦，我难以置信的用手掌掩着了自己的嘴。
刚刚……是我的声音吗？我……真的可以听见了吗？
激动的泪水无声的从眼眶夺出，两行清泪就这麽流下，眼泪是清甜的，我终於再也不是聋子了吗？
医生走进了病房，他的脸上是笑着的，饱经风霜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他走到我身旁，坐到我身旁，有些沧桑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
“你听得见我在说什麽吗？”
我点头如捣蒜，激动得差点想大叫，没想到熬过了18年……终於可以变成正常人了吗？
“那好的，你现在或许听力还不是很好，不过会慢慢恢复的。”医生眉开眼笑，看来也为我感到庆幸，“等一下我会给你开个药，这一个月之内好好在家休养，虽然听力会稍微比正常人差一些，但还是有不错的听力的。”
“真的是非常谢谢你，医生，谢谢你帮我朋友这麽多。”小黑向医生道谢，医生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很快就能出院了。”医生以平静的语气对我说，“那麽先暂时这样了，最後还是恭喜你。”
医生道贺後就起身离开了病房，小黑盘膝上坐在床上，想陪我一起聊天。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正常的聊天了。”小黑微笑，我也点头回应了一声，“那修养的这段期间你就先暂时寄住我这里吧，反正暑假还有一大段时间。”
“但是……”一个月也太长了吧，不是应该拿这些时间好好去旅游吗？打扰别人休闲的时间真的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没关系的，我们都认识这麽久了，介意什麽。”小黑露出牙齿笑着，弧度开得很大，小黑真是……太善良了……
我想了想突然想起我已经把我钱包弄丢了，也不可能拒绝小黑後到外流浪街头，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啦，我还有一些事情，先离开一下。”小黑下床後和我道别，“掰掰。”
“嗯。”我莞尔一笑，像是微微绽放的蔷薇，脸上的笑容是绚丽的。
几天后我被小黑带回了他表哥的家要休养，他的表哥依然是不善的，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听得见後他的眼光比往常还冷峻，寒气逼人，我对小黑表哥的印象可以说是冷酷。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小黑带我进卧室，让我先好好休息。
他离开房间後我无聊地打开了手机寻找乐子，没有任何讯息後再关上。
我把头靠在窗户盯着窗外。窗外还是那热闹的台北，但是多了很多的杂声。多了咻咻的车子飞驶声，多了人们在谈天时的谈笑风生……
突然我感觉到喉咙有些乾燥，想要爬下床走出房间到厨房拿杯白开水，走到门口时，小黑和另一把声音的议论让我停下了扭动门把的动作。
“他还要留多久？”陌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冷漠，这个家里只有小黑和他的表哥，大概是他表哥的声音吧。
“医生说他需要修养一个月，所以他暂时先住在这里，我相信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这句话是小黑说的。
“他的手术你花了多少？”
手术？是指我恢复听力的手术吗……
“价格这件事情不用在意啦。”
“这一个月你打算一直养他？”
“没关系啦，他是我的好朋友啊。”
虽然是好朋友……但是要照顾一个月真的有点……
“好朋友？呵，你看他那种人，是好朋友？小黑，表哥比你大，见过的人比你多。相信表哥，你把他当成好朋友，他可不一定。”
好朋友……我把小黑当成好朋友……
“表哥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放火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你怎麽知道他不把我当成朋友？”小黑的分贝提高了一些。
“怎麽知道？你看他那样子，不就是个小白脸？要说是同志还是恶心不知道怎麽说，我看他之前都表现得白痴白痴的，一点都不靠谱吧。”
小黑表哥那些刻薄的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刃狠狠刺进我的心脏，殷红的血液就这麽慢慢流淌出来……
小白脸……同志……恶心……白痴……
嗯，统整出来就是对我的形容。
“表哥你不要乱侮辱我的朋友！”小黑似乎很不高兴，还伴随着敲打的声响。
“总之，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近为妙。”声音冷冰冰的。
我放下手转身沉默走回床上。
既然都这麽说了，那麽我更不应该，留在这里。
没错，我明天就离开，毫不挽留。
我才不想要小黑为了照顾我而和他表哥吵架，反正对於小黑来说亲情更为重要吧。
隔天一大早，太阳冉冉升起，我收拾了一些行李後背着背包趁小黑还未睡醒就逸出了小黑表哥的家。
还未逃出多远，我的脚步就滞了下来。
我要去哪？
离开了小黑，我要去哪？
我这时才发觉，原来没有任何人的依靠，我根本没有任何方向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果然，我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我眼神空洞地凝视着不远处幽暗的巷子，巷子里有几位坐在地上的乞丐。
难道……我真的要流浪街头吗？
想要回去酒吧打工我想老板娘也不会同意吧……
於是，我步行到巷子里，一道粗旷的男声灌进了我的耳里。
“你谁？”
我怔了一下，发现是巷子里的其中一位男子开口了。
“喂！干嘛不回答？”他的吼叫让我的身体有些颤抖。
“……我……”
“我什麽我？一个男人怕成这样，看了就讨厌！”他走了过来，眉峰的棱角聚拢在一块，发怒似的揪起我的衣领，“你算什麽小子，敢靠近老子的地盘？滚！不要在我地盘撒野！”
语毕，我就被抛出了巷子外，落地後便是一阵疼痛。
斯……好痛……
没想到，我竟然会落魄成，连乞丐都不欢迎我，真可悲。
我只是暗自嘲讽自己，然後起身後摸摸鼻子就走了。
我蹲坐在一家速食店的门口旁边，街道上是熙来熙往的人群，路人们经过时还不时对我投以怜悯的眼光。
“妈妈，为什麽这个大哥哥会坐在这里？”
“你不好好读书长大以後就会像大哥哥一样，不要学哦。”
“嗯。”
好经典的一句话。
我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笑容，虽然有些酸但是这句话说得没错，我还没留完学就回来，我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这时，手机蓦然响起，我失神了几秒，随即将手机接起。
“……喂？”我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放火！你去了哪里？你怎麽不见了？”是小黑，我让小黑担心了……
不过如果我说我要离开他自己生活，他一定会反对，所以我就说了谎。
“我先去找工作，很快就回来。”
“但是医生不是说你必须好好休养吗？先不要找工作了，一个月後再找也不迟啊。”小黑关切的话语真是让我有些感动，但是当小黑表哥昨天说过的话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时，我还是无法回去。我宁愿在外流浪也不想回去。
“没关系，我想早些打工早些回去。”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冷淡，让小黑能死心不劝诫我回去。
“但是……”
“我会把手术的钱还给你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想花你一分钱。”
“放火……”小黑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我只能抿着嘴一声不吭地挂掉了电话。
我慢慢站起，因为已经蹲了一阵子所以导致脚有些麻痹，我握着墙，却摸到了滑滑的触感。
什麽？
我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移，发现是……速食店的招聘启事。
招聘启事？说不定可以……
想到这里，我倏地踏入速食店，宾客如云的速食店里，我走过无数顾客，想要找主管来徵聘。
主管看见我後眼底闪过一些诧异，似乎原本想问我什麽的，或许主管知道我。但是我现在狼狈的模样才不想让知道我的人看见，那我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马上打岔了主管，主动说出自己要徵聘的事情，主管点了点头，说现在正是速食店的高峰时期，我能来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穿上了打工制服，对着镜子前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自认觉得灿烂的笑。
没错，美好的生活……就从今天开始！
我是负责柜台的，速食店里的顾客可以说是人流如潮，客人源源不断，让我有些忙的喘不过气。
“我要一杯牛奶。”
“好的！”
我的脸上飞出了热络的笑意，拿了厨房准备好的牛奶准备端出去，没想到端到顾客面前时，他眉头紧锁。
“为什麽没有餐巾？”
“我……”因为我是新手，所以对於分内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先生不好意思，只点一瓶牛奶是不会有餐巾的哦。”一旁的同事看我似乎懵懵懂懂的样子，打算帮我一把，“不过先生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附赠给您。”
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十分感激这个人的帮忙。
“跟你们说？为什麽跟你们说？”客人似乎很不满意，他拍了一下柜台的桌，引起了其他顾客的注意，原本热闹的速食店顿时一片寂静。
“什麽烂规定？规定是你们定的吗？”客人继续大骂道，“我告诉你，我们来这里消费就由我们来决定！”
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说话时吞吞吐吐的，嘴唇也在微微颤抖，怎麽办……我该怎麽办……
“闹够了没？”
那是一把偏响亮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有人来打抱不平吗？
有人走了过来，原本点下头的我昂了起来，发现到那个曾经见过的影子。
那是……
看见那个身影，我惊愕得说不出话，他为什麽会在这里……
“闹够了没？喂，你有没有说错话？是他不自动给我餐巾，还要我自己说，这不是把客人当乞丐是什麽？”客人瞟了那个人一眼，随即转身眉头紧皱。
“那给你，都给你，要吵架不要在这里吵，会吵到人家吃饭。”那个人将几包的餐巾放到对方的手心，语气中带着挑衅的意味，“这样可以了吗？先生。”
“你……”客人无言以对，也不能反驳什麽。
我望向他，他也看向这里，不过很快的就收回视线离开了店内。
我原本想追上他问一下为什麽要帮我的，不过我现在还在工作中呢，不能随便离开这里，只是在心里猜测。
他哥哥怎麽……
不过很快的我消去了我心里的这些疑问，毕竟要专心工作啊。
为了想赚得比一般人多一些，我便向老板娘要求值夜班，毕竟我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所以打算做通宵，觉得这样可以消磨时间，可以让时间过得更快。
很快的已经来到了深夜，速食店的顾客很明显的比上午的减少了许多，店外已经夜幕朦胧。我睡意阑珊，主管建议我先小憩一下，休息一下才继续，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笑着说我还可以继续。
没想到我又遇见了他。
我见着现在已经没有客人，打算在柜台打个小盹，垂下头时却闻见了一阵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我能感觉那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我扬起头，发现到那个最近才见到的人。
是……是他！
“你怎麽还在这里？”虽然是疑问句，他的语调并没有任何波动，我不语，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
我好像忘了介绍这个人了。这个人是小玉，是尊的亲生哥哥，他是一名音乐家，目前在TPI团队里，至於详情我不是很清楚，毕竟很久没实际见面过了……
我和他最後一次遇见的地方，应该是尊搬家之前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我和尊也才五岁左右，他哥哥当时七岁。
其实小玉他不喜欢我，不知道为什麽，每次他看我都是用瞪的，至於原因我就不明白了……
小玉也有YouTube频道，先前都是和音乐有关的，不过现在似乎因为自家弟弟成功所以也跟着改行了，最近的影片似乎是……瞬间解冻的可乐机？
“诶，失神了哦。”
就在我还在回想的时候被小玉的这一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眨了一下眼，然後才看着他。
“算了，我来这里是买一点宵夜回去，给我一份双层吉士堡。”
“……嗯。”
我揉了一下惺忪的双眼，就到厨房去准备了。
把装着双层吉士堡的袋子递给小玉，我有些疲惫地说了一声“谢谢光临”，他在我耳边低语。隐约之中，我听见……
“我们谈一下吧。”
谈一下？谈什麽？
啊对了！关於之前机票的事情，我还没问呢……
“明天这里附近的星巴克，下午一点来见面一下吧，要不要来你自己决定。”
小玉露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带着他的宵夜离开了速食店。临走前，他这麽说着。
而我只是目送他离开，思考着明天到底要不要过去。
该去吗？
好吧，去就去，反正我也有事情要说。
於是隔天，我结束了早上的班後，就到隔壁的星巴克去。踏入星巴克，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咖啡厅内正播放着动听的轻音乐，旋律悠扬婉转，余音绕梁。
现在的客人不多，我一瞄过去就能看见小玉的身影。他一身白衬衫配搭黑色长裤，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窗透射进来，在小玉的侧脸描摹出了金色的光泽。看见这一幕，我的脑海顿时浮现了那个人的影子……
我猛摇头，不对，不是他，他们只不过是兄弟，只不过看起来有几分像而已。
我一步一步向前趋去，坐在小玉的正对方，他似乎发觉到了我的动静，把头转了过来面向我，勾唇一笑，而我没有任何表情。之前不是讨厌我吗？之前都只有对他弟弟笑，从前就一直对我板着面孔。
“你来了啊，我还以为我等一整个下午都等不到你了。”一整个下午？如果我不来的话，他打算等一整天吗？
“嗯，你先说吧。”我将双手放在大腿上。
“先别急啊，相信你还没吃午餐吧，我帮你点了甜点。”语毕，服务员将甜点端上了桌，那是一盘巧克力慕斯蛋糕，是我最喜欢吃的巧克力。
“……谢谢。”我犹豫了几秒，道谢了一声後就用叉子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绵密的口感，浓厚的巧克力味……太甜了。
我放下叉子，叉子敲击到玻璃盘子後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而他只是吸啜了一小口咖啡。
“首先……”小玉轻轻放下咖啡杯，双手托着下巴，“你知不知道为什麽会有机票？”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安排的。”他轻声说了这句，在我耳中听来却是异常清晰。
小玉安排的？
小玉为什麽要替我安排给我回台湾的机票？
“对了，明天我就要回去我弟的家几天，你要跟过来吗？”小玉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这麽询问，我内心开始挣扎了。
要去吗？
想去，但是，不是说好不想再看见他吗？
“但是……他……”我难过地低头，望着摆在盘上吃了一口的蛋糕，“他讨厌我。”
“那，你讨厌他吗？”小玉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我听到这句话就懵了一阵，脑袋也停顿思考。
讨厌？我讨厌尊？
“为什麽要讨厌？”我疑惑不解，小玉看我的反应，眼神中透露出了惊异，但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迅速收回了表情。
“他……”小玉原本想开口说些什麽的，不过随後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我无语，好奇心充斥我的内心，我想要发问但还是放弃了。
“那你为什麽在麦当劳工作啊？不是有收入吗？”他指的应该是我之前做创作者时影片的收益吧……
“我……我偶尔也想尝试新的事物啊。”我有些心虚地说了这句，不想要说出我频道和专业消失的事情，他听了只是嘴角扯出了淡笑。
“真的是这样吗？”
我攥紧拳头，手心都流出了汗，为什麽他每次这麽问的时候我都会焦虑不已呢？
“我……我钱包弄丢了。”我最後还是败了下阵，残酷的事实脱口而出。
“噢。”他非常淡定地回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麽小玉要关心我，毕竟他对我的感觉是恶劣的，难道是想藉机嘲讽我吗？
“倒不如你先到我这里来吧。”
听到这里，我猛然抬起了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什麽？
“你的意思是……”
“先暂时来这里暂住，房租不用缴。”他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杯柄，再举起来饮了一口。
房租不用缴？为什麽？
小玉不是讨厌我吗……
“可是……”我踌躇不决，不知道该怎麽办，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难道你还想再回去小黑那边？”他嘴角的弧度轻轻扬起，双唇启起。
被小玉这麽一问，小黑表哥的那些话如复读机般一直在我脑海中飘荡挥之不去。
“不就是个小白脸？”
“要说是同志还是恶心不知道怎麽说。”
“我看他之前都表现得白痴白痴的，一点都不靠谱吧。”
我烦躁的掩着耳朵，不要……不要……不要……
“……好。”我艰难地说出这一个字，而他并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意外，只是平淡地站起了身。
“那走吧。”他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座位，“我已经付钱了。”
“蛋糕还没吃完。”我坐起，对於身无分文的我来说浪费食物是要不得的！
“你不是不喜欢吗？”他回头，我有些惊讶，难道我心里想的他都知道？
但为了不浪费我还是将所剩下的蛋糕消化乾净，吃相不是很好，彷佛饿鬼附身到我身上。
小玉停下脚步在等着我，我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巧克力渣後，就随着小玉的脚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