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後,盛大的婚礼在京城里举行了。而生性乖张的杨玄感在宇文化及的百般刁难下最终调到了遥远的东北,再也无法纠缠。李庠此时事业与婚姻可谓双得意,春风满面的脸上全是青年人该有的意气昂扬。
宇文化及的帮忙自然是李庠求来的,用了一些手段及所谓忠诚之类。
虽然从此以後必须和张熙站在不同的阵营里颉颃,在这场出卖灵魂的交易之後。
虽然从此就不能再恪守本心做事,自己的名声即将遗臭万年。
无所谓的。
这些跟张蓉的幸福相比,甚麽真的都无所谓。
他现在担心的只是张熙的反应及张蓉的不谅解。
他现在害怕的只是一切在自己手里灰飞烟灭。
所以他现在该做的只是让一切维持现状。
或者就此催眠自身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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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熙三天前就回来了,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出现扰乱了欢乐的气氛,更不愿让李庠为了自己感到愧疚。所以一直躲着不肯出现。此刻,他就在大厅门外,只为了看张蓉最後一眼。
但显然是不可能了。
无论用的是哪种身分。
造化弄人呀……他这样告诉自己,三年来滴酒不沾的他,第一次有了想喝醉的冲动。
至於兄妹还是朋友甚麽的,如今看来似乎正预言了两人注定的分离。
很多次他其实可以改变这个状况的,比如说在其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或者他其实可以主动一些。
但他都没有。
一次也没想过。
他是多麽害怕张蓉又像当年那样任性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然後走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逃避。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搞懂为什麽。
但他也没问。
然後他就在犹豫和犹豫的空隙间给了别人机会。
然後他就在胆怯和矜持间失去了绝对的主动权。
帝王之梦其实是藉口,街谈巷议也是理由。
他自己知道。
毕竟帝王之路并不排斥家累,而他也还没有重要到让人放大检视每个细节的时候。
只是比起现实里难以捉摸的张蓉,他还是宁可躲在回忆里幻想。
因为这样的幸福感会更真实一点。
是的只有一点。
漫无目的地晃着悠着,下意识却又将他带到了相同的地点惆怅。
刚看见莺语坊的大门他就後悔了。
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时,一切都来不及。
甚麽都没变的,里面的舞者还是跳着一样的步伐,世界也依然照着它原本恶心的样子运转。只是没有了张蓉的表演根本算不上表演,只是失意的世界其实算不上世界。
多麽渺小啊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多麽卑微啊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爱。
他静静地坐在角落,嘲笑着没有主演的舞台,嘲笑着失去重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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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张大哥吧,蓉儿今天成亲,你不去参加婚礼,跑到这儿做甚麽?」和张蓉感情极好的雪燕看见张熙落寞地坐在角落,连忙过来招呼。
「蓉儿?你们凭甚麽这样叫她!要不是你们老板娘被金钱冲昏了头,她会到现在非嫁不可的境地吗?」半醉的张熙早就没了平时的文质彬彬,眼见又有人提起婚礼,心中更添烦躁。
「林姐只是为了还清弟弟积欠的赌债才出此下策,她也是无辜的,真正可恶的是杨玄感,不是吗?」雪燕眼看张熙快要砸摊子了,赶紧替林姐说话。
「无辜?哼!就我的妹妹活该是吧!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双面人……」话还没说完,张熙便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唉……」雪燕叹了口气,赶紧指挥身旁的小婢将他抬进房间休息。
洞房里,李庠认分地打了地舖。规矩过分的让张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张蓉还想说点甚麽。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李庠断然停住她的歉意。
毕竟他的愧疚更多。
毕竟他这场混乱的唯一赢家。
今日月圆,三个人躺在不同的床上,看着一样的月光,各自品嚐各自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