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琴深不知處 — 第八曲:罪贖之一

正文 琴深不知處 — 第八曲:罪贖之一

「皇兄。」

赤练皇宫内的书房,赤练钰甯正在里头埋头批阅奏摺,一名青年自门口走进,手里持着一张信纸,在赤练钰甯的桌前站定,轻轻的唤了声。

「闵儿,怎麽了?」听见声音,赤练钰甯抬起头,微微蹙着的眉头松开,露出一笑,看向自家弟弟:「真难得,今日不去练武吗?」

赤练一族的二皇子赤练钰闵是出了名的好武,甚至经常跟上战场,领军打仗,颇有几分军将之风,与其说他是皇族子弟,更像是兵家的,赤练钰甯见他有这能力,也就下放了几处兵权交给对方管,这些年也是治理的极好,将军纪整顿了一番,逐渐将数年来的累积的陋习扫除。

但是赤练钰闵只要栽到军营里就几乎不出来了,没有赤练钰甯的传召回宫,他几乎就定居在军队里了。

「最近边疆地区有些诡异,我想与您通报一下。」赤练钰闵将手上的纸递出,上面圈起了几处要点,「下属说有见到焚日在外围悠晃,但是具体什麽也没做,每次士兵发现要去抓人时,他们便立刻撤退,而且撤离的动作非常奇怪,我们猜不出焚日有何目的,然後——」从腰袋掏出一另一张折成四方形小小张的纸,赤练钰闵摊开纸片,上方只写了四个大字:

严加防守。

苍劲有力但略显潦草的字,他们都是认得的。

赤练允惜,他们的皇叔的来信。

看着那四个字,赤练钰甯瞪大眼。

东方那边也传来了讯息,说明赤练允惜身受重伤,以及苍翊失踪的消息,他原本还在想挪出一些兵力,让赤练钰闵带着去东方找人,但是这个提醒……

既然皇叔已经被保护了起来,那便是自焚日教主身边脱身了,他以为焚日的第一目标应该会放到把皇叔抢回来,毕竟那个教主的疯狂执着他也有听闻。

但是现在……莫非目标仍是对付赤练?

不对……

赤练钰甯皱起眉头,这其中的原因太过矛盾。

倘若焚日教主心心念念都是皇叔,那他就不会让皇叔受伤,甚至是在对方受伤後不闻不问,继续筹备兵力攻打赤练。

除非,他有非不得已的原因。比他喜欢的人更重要的……

绑走苍翊……真的只是为了报复皇叔瞒着他有了孩子吗?

在去与苍翊通告小心焚日教主之前,赤连允惜回来过一趟,与他交代了几个要点,包括他从焚日那边打听来的计划。

焚日带起的叛国军阀近些年来与赤练的关系越发紧张,就只差那麽个导火线,就会酿成战争。

「……闵儿,你怎麽看?」赤练钰甯猛的回神,他眼前不就有个战术高手吗?

快速的说了几处自己的猜测,听完的赤练钰闵也微微皱起眉:「我倒觉得,这是调虎离山计。」

「怎麽说?」

赤练钰闵说起他的分析:「绑架苍翊只是个幌子,焚日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攻打赤练,他知道苍翊的身分,知道您极有可能会一齐搜救,这样兵力会分散出去,赤练防守会减弱,这个时间点就是他们的最佳进攻时机。」

焚日缺少的并不是一个导火线,而是一个漏洞。

等着赤练兵力出现破绽,然後一举进攻。

赤练钰甯脸色暗下,「……虽然知道他的伎俩,但若我们按兵不动,就会继续僵持下去。」他当初狠下心将赤练离音嫁去东方,就是希望有一个突破口,把焚日给彻底击垮。

他们若是按着焚日的阴谋,就是他们的战力会减弱,战况会变得如何也说不准,毕竟焚日私下培育了多少兵力,他们不知道;但若是不按着走……就是僵持。

「让钰响假装成我,带着一些兵力过去帮忙。」赤练钰闵开口,赤练钰响是他们最小的弟弟,与他年纪极为相近:「既然他们等着我们这麽做,我们就照做,只是,顺着原本的计画反他们一将军。」

若要说目前赤练最有战力的非赤练钰闵莫属,让他们以为他去了东方,就够了。

「焚日教主未必不会发现。」赤练钰甯有些犹豫,他是想试着赌一把,但对方极有可能会发现,「若是他们半路袭击响儿……」

「依我判断,即使知道饵是假的,他也会上钩。」赤练钰闵沉下声,「您忘了吗?皇叔说过,策炎绯疯了。而这个疯子现在丢下了皇叔,也要攻打赤练——」

他已经被逼到绝路,无路可选了。

「是离音啊?哎,旁边那位是……」

东方祺与赤练离音刚踏入赤练允惜的房间,就听见一道挺有活力的声音传来。

换下一身焚日黑衣,赤练允惜穿着较为方便换药的的薄衫,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容有些苍白,还是强打起精神,和他们打招呼。

「见过赤练亲王。我是离音的夫君,单名祺。」东方祺俐落的行了个礼。

赤练允惜弯起笑:「哎哎,殿下不必这般客气,再说我也没回皇籍,就叫我叔叔就好了啊。」

东方祺静静的打量他,然後乖巧的唤了句:「赤练亲王叔叔。」还勾起一抹完美的笑容。

「……离音啊,你的夫君还真幽默。不错啊?」赤练允惜愣了愣,然後笑着看向赤练离音。

「这是自然。」赤练离音淡淡一笑,然後退开来,让东方祺与赤练允惜商量正事。

「说来惭愧,虽是逼不得已到了焚日,但那孩子确实是我没有照顾好。」赤练允惜一叹,再怎麽说也是一路看长大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会变得如今这般:「我刚刚跟东方陛下聊过,大致了解到那孩子的出身——你知道策家吗?」

东方祺点点头:「知道,策家在东方一向是被视为禁忌的家族。」他们只会内传能力过於邪门,被东方一族视为邪魔歪道,一直都在严加看守,防止他们乱来。

策家的内传能力包括下蛊、暗示等等,甚至能以暗示令已死之人成为傀儡,这些一向都是被东方下令禁止的,策家近年也十分低调,没有出过乱子。

东方祺眼神闪动,「难不成……」

「焚日教主,策炎绯,是策家流放在外的子弟。」赤练允惜点点头,肯定他的猜想:「流放原因是他的父母亲是过於激进的异端分子,早在几十年前便被策家处理掉了。而为防再出现相同的异端,策炎绯很小的时候就被驱赶出门,他离开家门时带走了数本祖传秘笈。」

猛的丢出劲爆消息,赤练允惜不等东方祺缓过来,继续说:「苍翊的那个朋友,听说是你的近侍?东方陛下与我说过了,能解开暗示的那个家族虽然不与皇族打交道很多年了,但是他们与策家一向是死对头,这个忙,他们应当会帮。」

东方祺与赤练离音听了都是松了一口气。

「……还有,关於你们想知道的那天的实际情形……」赤练允惜顿了顿,露出有些复杂的眼神:「那天的情况,有些混乱,总之——在听之前,我先说,我不会在意这一剑,所以也请你们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完。」

得到了东方祺略为迟疑的点头,赤练允惜才说起当天的情况。

当东方祺踏出房时,面色是阴郁的。

他知道虽然秦岚当过暗卫,也杀过不少人,但是心里还是排斥的。

尤其还是无辜之人、苍翊的父亲……

若是被暗示操纵时,秦岚是有记忆的呢?

若是他醒来……

赤练离音默默地拍了拍他紧握住的手,轻声安抚:「先别去想那麽多,现在让秦侍卫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东方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赤练允惜已经告知焚日据点,宫内兵力都在筹备一举攻下,就算秦岚醒来要面对失控时的罪恶感……

东方祺闭了闭眼。

他想,即便如此,秦岚还是会想去亲手救出苍翊的。

之後的事……

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不论如何,即便之後有人追究,他会帮着扛下的。

这是,他最後,唯一能帮秦岚做的事。

经过兰家牵线,等了一日,宫里终於迎来了宫家的长女.宫残雪。

「宫家,与策家,一向誓不两立。这个忙,宫家会帮。」宛若冰雕成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祭服,开始指挥带来的人员准备解开暗示的前置作业。

而此时,赤练钰响也带着消息来到了东方。

「逼不得已的理由……?」赤练允惜垂眸思考,他也觉得这次策炎绯有些异常,但是他也想不出对方必须如此行动的原因。

「一个人会选择走险路,无非是因为利益,或是为了生存。」被东方祺抓来一齐思考对策的东方帜轻轻说着,淡淡的语调中有种不容忽视的说服力:「这个时间攻打赤练,有弊无利,亲王可有注意过焚日教主有什麽异常之处?」

「呜、这个……」赤练允惜偏着头,策炎绯一直很异常,他倒是没发现有什麽特别奇怪之处……「啊,宫姑娘,你对策家的术熟悉吗?」想起有人可以问,赤练允惜直接转向正在歇息的宫残雪。

「略知一二。」端着茶坐在一边,宫残雪面无表情的应答:「若是涉及性命之术,倒是有一誓约限制,向自己施下,立下要为某一人完成何事,若是没有完成,自己便会被反噬而死亡。」

「皇叔,当初策家的那个疯子说要帮你复仇时,可有许下什麽誓约?」赤练钰响一听,连忙询问。

「咦?那时候他说的这事时,我一直当成是童言无忌……我还跟他说大哥哥不需要。」赤练允惜有些窘迫的诚实答道。

「……若是那人坚持要攻打赤练,大概就是许下誓约了,而且期限大概快要到了,才会急着出手。」宫残雪把视线从不靠谱的大人身上移开,淡淡说着。

「那个人质最近招供了不少东西,策炎绯身边好像还有一个心腹,全身包裹黑色布条,看来像个大叔。」梵天阴测测的补了句,他为了不触及人质身上的暗示,用旁敲侧击出了不少资讯。

玦默默的把身子往东方帜後面缩,他觉得自家师父最近整个回归年轻时的狠劲,变得有点恐怖。

赤练允惜微微皱眉,穿成这样的人他在焚日从没见过,但会被宋蒋说是心腹,应当是常常跟在左右的……

「小姐,仪式准备好了。」一名宫家的婢女恭恭敬敬前来打断谈话。

「我知道了。」将茶杯放下,宫残雪站起身,整理了下服饰,然後前往仪式布置的房间。

「请千万不要打扰,还请各位配合。」婢女一个欠身,小跑步的跟了上去。

赤练离音感觉到了东方祺握上她的手,有些打颤,她用力的回握回去,让对方安下心来。

此刻在这里的所有的人,都在衷心的祈祷着。

祈祷着,所有的事情都会顺利,平安无事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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