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好球耶！言樱。」
「嘿嘿！」
言樱上前和队友击掌，後脑杓那束飘扬的高马尾像彩带，青春一样的脉动。
眼看她这一队就要赢了，天空却突然下了雨，所有人一时像被遗弃的木头浮在球场中间，面面相觑。
「老师！下雨了！」有人先喊出来。
「唉，最近阵雨很多啊。」体育老师摇摇头，只好叫他们转移阵地：「去活动中心吧，打羽球。」
「喔喔喔──」
言樱抬高手，遮住洒落眼前的雨，有个影子却像伞一样压低她视线。一眨眼，她的天空就变晴朗了。
「个子虽然小，但头倒是很大。」季桓出借臂膀挡住了她头顶的雨。他轻轻扬起嘴角，声音还是一样冷淡：「快走吧。」
「我头才不大。」她皱眉，快步跟上，「……谢谢你喔。」
「最近浴室的掉发愈来愈多了，显然你有少年秃的迹象，我不帮你妈顾一下可不行。」
「梁季桓！」她恼怒瞪他。
他的笑意渗透，一瞬间就没入了雨中。
虽然那场差一点就赢了的排球很可惜，但言樱也擅长羽球，倒没有什麽遗憾。她才刚挑了一个羽球拍，就看到小葵撑着伞，慢条斯理走进活动中心。
「喂，你连体育课都把伞准备好了啊？」
「那当然，淋雨可是会秃头的。」她的桃花眼对言樱轻轻一瞥，「姊，虽然你天生就是个野孩子，但也注意一下仪容吧。最近掉发很多耶。」
「有、有这麽夸张吗……」原来季桓没有唬她啊。
「对啊，我跟妈、季桓哥的头发都是短的，但卡在排水孔的都是长的。」她无情地说出真相：「地上满满都是你的头发喔。」
「……」
好吧，她的确三不五时就往外跑，最近又一直下雨，头皮一定是被摧残了。
小葵看她姊似乎也有反省之意，拨了拨头发就走到二楼看台坐着。言樱随意地张望，果然没看到季桓的影子，可能又去找地方睡了吧。
她露出笑容，转身往找她打羽球的几个同学走去。
「梁季桓跟你妹都很不喜欢运动耶。」有人看她身边没人跟着，就随口说：「跟你差真多。」
「我妹连晒一点点太阳都会受不了，体力也很差。」
「梁季桓呢？我没看过梁季桓运动耶。」
言樱想了下，自己也的确没怎麽看过。唯一记得的，大概就只有他跳下水帮她捡围巾那次吧。
「……不过那应该也不算。」
「嗯？不算什麽？」
意识到自己在自言自语，言樱连忙摇头，「没啦！我想，季桓他只是想睡觉而已。」
听了，几个同学都一起笑：「每天都在睡，他好像冬眠的北极熊喔。」
北极熊？他才没那麽可爱咧。
打了几场之後，言樱说要去上厕所，就独自一人走上二楼看台。她捏着鼻子在很久没人打扫的厕所忍耐片刻，就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地上还有一根断掉的扫把柄，她左看右看，没找到可怜的扫把头。
这里算是贵族学校，学生不用自己打扫，校园里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请清洁工来处理。但也有像这样的角落──几个会抽菸的纨裤子弟占据这里当地盘，根本就没有人敢来打扫。
言樱叹了口气，觉得世界上真是什麽人都有。
她随手把那根被弃置的扫把柄捡起来，就走下楼。到了转角，她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季桓哥，你自己也没发现吧？」
言樱一愣，发现小葵就站在楼梯转角说话。而站在她对面静静听着的，是季桓。
言樱下意识蹲了下来，不让那两个人看到自己。
她才蹲下，小葵难得压抑的声音就清晰传来：「就算我不是那种少根筋的人，也会希望有多一点的关心啊！」
言樱不晓得他们在说什麽，但她莫名随着那两人揪着心。季桓没有马上回答那个她不知道的问题，沉默一阵子後，才冷静地说：
「……其实，你知道的事情并没有那麽多。」
「唔……！」小葵握紧手心，语气不甘，「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明明一直都……」
她的嗓音夹杂了多年的深刻，明明谁都不曾听见，却任谁都了然於心。
言樱无法否认自己没有察觉，只能在那一丝懵懂中屏住呼吸──
「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望着小葵紧绷的脸庞，季桓的双目极淡，眉线却像走调的音节，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就像我，也羡慕过你。」
他羡慕的……
他羡慕她什麽呢？
言樱静静听着小葵离去的脚步声，在她内心深处，那只属於三个人的记忆也像此刻一样淡然作响，重回了她眼前。
苏言葵：就算是我，也有再怎麽样都无法靠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