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路家的小少爷?」
狗二讶然,他眼前的人看起来并不疯,好端端的一个人,谈吐间也没有什麽异状,若是要说那人不对劲的地方……
「小少爷,我问你,你怎不绑头发啊?披头散发的,是想装神弄鬼?」
「没有要装鬼神。」路鸣摇了摇头,语调轻得可怕,「只是帮我梳发的人不在,就任由它散着了。」
狗二虽然年纪小,但他此时也隐约参透路鸣口中替他梳发的人所指何人。
「小少爷,不然我帮你把头发紮好吧?」他提议,「我师娘说,头发不紮好辫子,是会被官府捉去的!」
「被捉去也好。」路鸣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就想被官府捉去呢!最好是被砍头示众。」
「说什麽胡话呢!我师娘说,做人不能乱说话,这道理我这孩子都懂,看你比我年长,你怎麽连这点事都不懂?」他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坐下,也不管地上还湿着,「好啦!快坐下,我替你绑发辫,你有没有绳子还是什麽的?」
「你这孩子可还真倔,这也是你师娘教你的?」
路鸣无奈地坐下,并交出手腕上系着的带子,对方毕竟是还只是个孩子,他堂堂一个二十来岁的大人也不好跟一个孩子较真,只得由着他。
狗二的手指穿过路鸣的发丝,他的头发还算柔顺,梳理下来没遇上几个发结,他把他的头发分成三股,每次取其两股慢慢编着发辫,路鸣的头发挺长的,一路编下来也得费上一些时间,他编得正专心,路鸣忽地开口说话。
「你给人的感觉很像他。」他直视着前方,「长得也像他。」
「像谁?」狗二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他猜测道,「是像叶清吗?」
「对。」路鸣顿了顿,「猛地一看很像,细看又不像了。可能是因为你年纪小。」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脸上有这个被灼伤的伤疤啊!」他提醒,「我常在想,说不定是因为这伤疤太丑,我亲生父母才不要我。」
「你是孤儿?」
「不是,我五岁前还是有父母的,後来进了师父门下,就没见过他们了。」他补了句话,「师父从没跟我提起这类的事,我也不敢问。」
「是吗?」路鸣淡淡地答着。
路鸣没再说话,静默的时光里发辫已完成了大半,还差一点就能完成了。
「叶清也是从小就离了父母,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这儿了。」路鸣再度开口,话语渺远,似是不存在於此时此刻,「他小时候常溜出去,总让我找不着,年纪大了点这习惯也没改,老要我在家里等他。」
路鸣轻叹了一口气,道:「他这回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还在等着他。」
狗二静静地听着,忽然意识到路鸣骨子里确实是疯的,叶儿被判斩这事闹得全城皆知,路鸣没道理不知道,他肯定知晓叶儿已死,只是心里不愿意接受,所以才成了个疯人。他表面上与常人无异,底子里正安静的发着疯,一心期盼叶儿能回到他身边。
他心底涌升起一股想落泪的情绪,不是惧怕,而是一种对眼前痴情人的悲悯。
「小少爷,你别担心,你们总有一天能再见面的。」仍是孩子的他如此出言安慰。
路鸣沉默着,没有答话。
发辫已成,狗二牢牢地在长辫尾部系上带子,然後让长长的发辫垂下。
「小少爷,我编好了。」
「嗯,谢谢你。」他笑着答谢。
「那我也该回去了。」狗二欠了欠身,「小少爷,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那人却唤住了他。
「狗二,你之後还会来这儿吗?」
路鸣的话语中隐约带着恳求,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