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几度，人事来往，三年岁月转瞬即逝，范家客栈今个儿有花盛放。
有人敲了敲柜台桌面，柜後的范九娘抬眸望了那人一眼，那人一身管事打扮，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双眸紧紧盯着范九娘。
「这位客倌，您有何贵干？」
「其实也没什麽事儿，就是看你们这客栈前的花儿栽得挺美的，特来称赞几番。」
「哦？是吗？」范九娘挑了挑眉，「就这件事儿？」
「唉呀！老板娘可还真是精明，实不相瞒，其实……」那人尴尬地笑了笑，环顾四周并压低了嗓音，「我是听说你这儿有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想问问你何时要卖啊？我家主人等得心急了，特地要我前来探探消息。」
「原来是为了这事。」范九娘的笑容微冷，她往门边探头探脑的人群一指，「看到那些人了没有？他们想问的问题全和你一样。」
「这……」
「这下正好，你顺道替我给他们捎个答案。」范九娘望了他一眼，「就说，此花不会卖的，要他们莫要多想。」
所求遭拒，那人也只好摸摸鼻子走了。
「你就这麽舍不得她？」在一旁听闻整场对话的范轸幽幽开口，「和她同时期来的姑娘大多都不在了，你却偏偏留着飞雪。」
「压箱宝岂能轻易拿出手？」范九娘淡然回话。
「我倒是好奇，你可有将她拱手让人的意愿？」范轸话中有弦外之音。
范九娘回首，直盯着范轸那张脸，道：「我老觉得奇怪，换作是别的男人，家里有个年华正茂的美人高兴都来不及了，你怎麽千方百计的想赶飞雪走？」
「飞雪漂亮是漂亮……」范轸看着自家妻子，浅浅地笑了笑，「只可惜，我心里有人了。」
望进范轸那双深情的眸子，范九娘心底蓦地一疼。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她搭不上范轸对她的好，范轸很好，可他始终都不是她要的那个人，这种感觉在见到飞雪之後益发强烈。
飞雪随着年岁出落得越发标致，范九娘每每单是望着她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骚动，不可言说的情愫掩藏在冷冽的外表之下，隐秘地炽热着。
范九娘脑中浮现飞雪那张年轻羞怯的绝美容颜，一双黑亮的眸子酿着太多的情绪，看着她的目光柔得简直可以化出水来……范九娘攥紧自己的手心，强压住自己的心神不宁。
她知道飞雪和她一样，她们生着一样的骨，皆披挂迎合世俗的皮。
「范轸，你太看重我了，这扬州城里有哪个男子是同你这般的？」范九娘难得话中无奈，「我既没有为你生一儿半女，平时待你也不热络，你心里只搁着我，未免浪费。」
范轸望着她，神情复杂，道：「娘子，你想说什麽？」
「范轸，你纳个妾吧！」她神色平静，像是在说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纳飞雪做妾，她长得美，待人也……」
「范九娘！」范轸连名带姓地唤他，看她的眸子怒中带苦，「你晓得自己在说什麽吗？我做了甚麽？让你非得这样待我？」
「我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垂下眼眸，闪躲他的视线，「你何必恼火成这样？反正你也不讨厌飞雪。」
天底下哪有男人、哪有人会厌弃那张容颜？此时的飞雪已是扬州城里最美的女子，全天下最动人的红颜。
范轸瞪着她，整个身子因怒意而微微颤抖，他瞪着她半晌，最後徒然地颓下双肩，再度出口的话语苦涩。
「我知道了，全依你吧。我没有意见。」
范九娘心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他看透她多少，他又是否知道她揣着的是怎麽样的心思？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她急急地开口，想摆脱这令人不安的处境，「我这就去告诉飞雪。」
范九娘略显匆忙地往後院走去，范轸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暗，心底盘旋的疑问低喃出口，轻得没让她听见。
「纳这如花美艳的妾，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